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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敌人非常清楚有人在直接指挥美国的飞机攻击他们隐藏的地方,但又搞不清这种指挥来自何方,因为他们不断地转移他们的吉普车,运输日军的船只、轻型坦克和摩托化部队,是他们最好的轰炸目标,他们用密码准确地向基地报告并建议出动多少架飞机,使用何种炸弹来消灭敌人。飞机起飞前和在飞行途中,他们一直用密码联络,当飞机飞抵他们上空时,一般都在1000英尺高度,他们便改为英语直接通话,以便将那些正渡河的日军消灭。根据他们的报告,即使飞行员看不见地面的目标,他们也准确地知道在何时何地投下杀伤力大和高爆性炸弹。

  根据陈纳德将军和蒋委员长达成的协议,空军基地的地面保卫由中国军队负责。

  中国的士兵都是勇敢的,但指挥不利,缺乏武器,弹药也不足。没有指挥官命令不准开炮,因为只有那几发屈指可数的炮弹。有一次,日军准备用驳船渡过零陵附近的湘江,那里有英国在一个半月之前才撤离的重要空军基地,纽曼困惑不解地看着,中国军队的大炮占据着非常有利的射击地形,伪装得也很好,隔着湘江只有500码,这样的接近射击肯定会致日军于死地。日军的驳船已开始启动,在这关键的时刻,一名中国士兵找不着他的长官,他急得团团转。没有长官的命令,他们是不能开炮的。

  据说这位长官大人带着一位年轻的姑娘,坐着轿子已不知去向。结果是中国的大炮没有放一发炮弹就从河边撤走了,日本军队未伤一根毫毛就过了河。几小时之后,日军就占领了离河2公里的零陵空军基地。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在1944年夏季和秋季,日军仍能占领大片中国领土,抢占美国的空军基地,掠走大量给养,这些物资我们还没来得及销毁(纽曼总算抢出了几瓶草莓酱)。

  当他们这两位情报员完成任务返回桂林时,他们发现他们在桂林的主要基地,正在做撤退前的销毁工作,留下来的美国人把供应站、兵营和飞机跑道统统销毁掉。这些工作是在零陵失守一个星期,撤出衡阳两个星期后开始的。很明显,日本决心清除美国在中国所有的空军基地,因为这一直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1944年夏秋两季,纽曼出席了有关中国战况报告会,在会上看到了一种明显的士气崩溃的危险信号。中国下级军官向他们指挥官的报告总是与事实出入很大。例如,关于铁路线的报告“从A地到B地已被拆毁,铁轨和枕木都扔进了附近的河中。”如果真是如此,日军前进速度就会受阻,他们的空军就会有更多的时间撤退,或利用此机会对敌人多发动几次空袭,但事实并非如此。当然中国高级指挥官并不了解这些,他们还以他的下级军官报告的情况为根据,自以为做出了相当正确的战略决策!但他们所依据的报告是不准确的,或完全是编造的。这对纽曼后来的事业提供了最重要的教训,就是必须“弄清事实真相”!

  1944年10月中旬,陈纳德将军从他的昆明总部发来一封电报,命令纽曼尽快地向他报到。那时雨季刚好开始,在中国东部飞行是不可能的,处境困难的中国军队再也得不到空中援助了。和他一同去昆明的那位战略情报局的上尉,好不容易弄到一辆情况还不算太坏的吉普车。上尉和他在一条550英里长的崎岖而又泥泞的路上蜿蜒行驶,每小时只能走15英里。他们所带的汽油足够走完这条路。他们昼夜兼程,饿了就吃冷干粮,当到达第14航空队总部时,已经是饥肠辘辘,蓬头垢面,满脸胡须,疲惫不堪了,就像著名的贝尔·莫尔丁的卡通片中的角色一样。

  纽曼立刻被送到将军的办公室,这是一间简陋的泥巴地面的屋子。

  纽曼1940年第一次见到陈纳德将军时,陈纳德是一名退役陆军上尉,而现在,他已经是美国第十四航空队的司令了。

  陈纳德将军详细地询问了他同中国军队相处的感受,并问他,他们是否有能力坚持下去。

  “守不住!”

  经过一阵询问和回答,将军按了一下桌子上的电铃,把他的助手叫来。

  “斯垂克兰德上校”,将军指着纽曼说,“这是纽曼军士长,他刚从东面回来,我想让他立刻去华盛顿,向战略情报局长杜诺万将军报告,请给他开个通行证。”

  “将军,我知道纽曼军士长,当然他应该去美国。”上校犹豫了一下,然后咕哝一句说:“但他去美国是不合法的,长官……”

  “就是让他非法进入美国,那又怎么样?”将军对他的助手怒吼着。

  将军缩在他那简陋的司令部的木办公桌后面,拳头猛捶桌子,把杯子里茶水都震了出来。“这个人为我们立了大功!”

  纽曼站在离司令几英尺的地方,身上仍穿着溅满泥浆的飞行服。他从柳州南方空军基地开着吉普车,马不停蹄地在泥泞的红粘土路上跑了36个小时。陈纳德把他叫到昆明他的司令部,听取了他对东部前线最新的观察报告,并打算派他去华盛顿向战略情报局局长当面报告。由于他获得了机密资料,他还想让他得到战地任命,成为军官。

  战略情报局的局长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英雄,国会最高荣誉勋章的得主“野比尔”杜诺万将军。现在纽曼有了第二次去美国的机会(第一次被拒绝了)。而且这一次机会是陈纳德将军努力争取的。

  可怜的斯垂克兰德上校,他很清楚将军为什么如此大发雷霆。斯垂克兰德知道纽曼的事,也知道第一次那个小文官不让他去美国是根据副官署署长的规定而做出的。他吞吞吐吐地再次对陈纳德将军说:“将军!纽曼军士长去美国是非法的。”

  陈纳德将军拍着桌子反问道:“打仗的事谁说了算,国务院还是军队?”然后他指示斯垂克兰德上校别管那些繁文缛节,立即用打字机打一份旅行命令,派他去华盛顿“执行陆军第14空军司令秘密口头指示”。

  这样,路上谁也不能问他了。

  “把命令拿到这儿来”,将军吩咐上校。“军士在这儿等着。”

  斯垂克兰德走后,将军对纽曼挤挤眼。“在饭桶文官找麻烦以前就离开。”说完,将军伸手从最上一格的抽屉里拿出一张3×4英寸大小的钢笔画,画的正是他那张坚毅的脸。他在画上写了“向纽曼致最诚挚的祝福,克·李·陈纳德”。后来这张画经常在纽曼的桌上摆着。10分钟后,斯垂克兰德上校回来了,把他的旅行命令交给了将军。陈纳德签了名,对纽曼说:“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军士!”经过令人不可思议的幸运的三年,一个德国公民终于以美国空军军士长的身份,将第一次踏上从中国去美国本土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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