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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在经过了3个星期的装备检查和装好货物后,雷诺卡车队向缅甸边境开去。调整敏感的柴油注入泵所花去的时间,比工厂修理预计的时间要长,因为中国机械师对柴油机缺少经验。每天下几场阵雨,使红土路面泥泞不堪,如果这些超载的卡车中,有一辆一滑坡,就将无法阻止它慢慢侧滑,翻下去之前能够让驾驶员紧急跳车,弃车逃命,在车队出发前,纽曼把卡车的车门、车窗甚至连挡风玻璃都卸下来。就是在晴天,对司机和卡车来说,也有许多危险,滇缅公路一段段的沙质路面,在每一个轮子所给予的重量和压力之下,很容易塌陷。为了防止卡车的钢板被压断,他们在每辆车的底盘和大轴之间,安上了质地坚硬的抽木块,以便超载行车。

  预计走完到缅甸边境580英里的路程要用8天的时间,再用8天时间回到昆明。每小时行车5~10英里,包括不断地停下来清除从陡坡上滚到路面上的巨石。政府还预计这支车队的损失是每跑一趟损失一辆车。

  这伙儿中国司机足智多谋、情绪高昂,对“无法解决”的问题,他们总能找到实际的解决办法。例如,有一次,一台发动机中涂有软金属的5个主轴中的一个出了故障,迫使整个车队停了一天,纽曼把卡车马达上的滑油壶取出来。躺在马达下的泥泞地里,一连几个小时琢磨不出办法时,就有一个中国司机建议纽曼把他毡帽切成条,然后把这些帽条包在曲轴上,代替原来轴承上熔化了的软金属,使轴承能继续使用。千真万确,吸滑油的毡子成功了!离开昆明9天以后,他们到达了边境城镇望亭——仅由于滑坡损失了一辆卡车,但车上的人员都安全无恙。

  出发之前,纽曼得到一个消息,一个澳大利亚冒险家,带领着一个由20辆英国卡车组成的车队,从缅甸边界进入中国,往东向昆明驶来。

  他事先就担忧,当两个车队相遇的时候,怎么样才能使车子一辆对一辆地互相擦身而过?而“他的”每一辆卡车要通过20辆朝着反方向开的卡车,又要花多少时间?

  他们是怎样通过从缅甸开过来的车队的呢?双方领头的卡车一见到对方都立即停了下来,他们车队领队向着对方走去寻找更宽一点路段,以便两辆车能紧紧地擦身而过。由于没有人愿意在互相挤过去时靠着外边开,他们商定,每一辆车轮换着靠路的里边行驶。说真的。两个车队交叉通过的过程中,随时都有发生危险的可能。在回程的路上他们干得更好,一辆车也没有损失,回到昆明时,他一身脏极了,脸也没有刮,但心里为这次独特的经历感到高兴。

  返回昆明的第二天,纽曼先到雷诺厂经理那儿,然后又到交通部报告情况。他建议每隔一段距离,用炸药在靠山的一边炸出一个“会车点”。

  纽曼还没有离开那间政府办公室时,正巧有一辆闪闪发亮的、1940年型的黑色别克高级轿车开了过来。开车的是位绅士,这在中国内地实属罕见,因为在这儿开车的都是专职司机。这位绅士向他自我介绍说,他是法属印度支那的总领事,问他是否愿意替他检查和调整一下他的发动机。自从这辆车用火车从河内运来以后,发动机一直运转得不太好。

  纽曼不仅得到了“很好的”报酬,而且他还要把他介绍给外交使团的其他官员。

  坑坑洼洼、肮里肮脏的雷诺卡车厂院子,不适合修理这辆娇贵的汽车,纽曼便把模范村他家旁边的泥墙打开一个缺口,宽度足够让那辆别克车一直开到他的西红柿地里去。这修车场地很原始,但必须看到,这是在战争时期。

  他没用太多的时间就修好了这台别克车的发动机,这之后不久,在昆明注册的150辆小汽车里的相当一部分,就在纽曼的住宅前排起了长队,而且由于后来的空袭,送来修的车子也越来越多。车主都希望自己的交通工具安全可靠,以保证在上午11点的轰炸以前把家里人送出城去。他的邻居、飞行员鲍勃·安格尔看见小汽车停在他们两家的住宅前面,而且顺着道路一直排下去,便主动提出做纽曼的不公开的合伙人,利用每周两次中航公司的飞行,把所需的各种零件从仰光带回来。纽曼接受了他的提议并通知了雷诺厂的赫·诺斯曼,安格尔和他决定开一个修车店,就这样一直干到中国空军把他召了去。

  他们在离他们住宅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块空地,建了一座草棚可以保护10辆汽车免受日晒雨淋,还在地上挖了几个地槽,以便在车底下作业,两个星期后,“信得过修车店”诞生,并开始了紧张的工作。纽曼自己在修车店的招牌上画了辆汽车,当地一个朋友帮着写上了中文字,在3个月的时间里,有不仅外交使团的全体人员成了他的顾客,而且还有国际红十字会,“英国之友社”的救护车、在昆明的中国要员,当然还有克莱尔·李·陈纳德的那辆1936年的“福特”。

  昆明汽车发动机的通病,是在汽化器或燃油过滤器的细小的管道中产生水阻,原因是汽车的主人把盛油的桶放在露天的院子中的时间太长,油桶里进了水。在昆明,炎热的白天和凉爽的夜晚之间有着很大的湿差,这使汽油表面和桶盖内壁之间的空气冷凝成水,油桶里剩下的油越少,这个问题就越突出。在汽车的汽化器里有一滴水,就能使发动机在运转时发出粗糙刺耳的声音或者干脆不转。

  由于缺少应有工具,以及白天空袭情况下进行修理的时间有限,修理工作往往十分困难。纽曼雇用了24名技术较好的修理工人,他们这一伙人是最忠心耿耿和最肯干的,他自己也从清晨到傍晚都参加修理汽车的工作,每天上午9点整,赶在10点钟的空袭之前,“信得过修车店”

  就把一长串汽车从店里开走或拖开,停在沿公路的树下继续修,到空袭轰炸的炸弹落下来时,他们就躲到路边的沟里,停止工作。

  纽曼的修理工人和他之间都很了解,语言不再是个问题,因为这些工人原本是广东人,而他在香港时就学过广东话,除了几位要人成了他的顾客之外,从仰光到重庆,去给停泊在长江水面上的两艘美国炮舰运送补给的美国海军和美国海军陆战队人员,也定期地在“信得过修车店”

  停车检修,昆明是一个妓院很多的地方,这使美国水兵们大为高兴。在纽曼的修理店检修车辆,他们借口在这里停歇两三天,以调养精神。即使他在世界上任何一家一流的大医院里当个外科主治大夫,也不会比他在云南穿着黑色的工作服,指甲肮脏得像油猴子那样干活得到更多的尊敬和赞扬。当第一辆汽车于1938年来到昆明时,它还是一件表示财富和地位的奢侈品,而到1941年的年中,对于汽车的主人来说,它已经成了生死攸关的东西,他们要在炸弹呼啸着从头顶上落下来之前,依靠他们的汽车安全逃出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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