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失去的胜利-曼施坦因回忆录 | 上页 下页


  这个会议是在其别墅中的大会客室内举行的,从那里可以远望着萨尔茨堡。实际上,与其说是会议,则不如说是听训,因为自从捷克危机之前,希特勒在会议中曾与总参谋长们发生了争论之后,他根据这一次经验,就再也不举行公开的讨论了。在希特勒尚未莅临前不久的时候,戈林先出现了。他的扮相非常特别。直到此时为止,我都以为我们到这里来是具有一种严重的目的,但是戈林的出现却好像是要开一个化装跳舞会一样。他穿着一件软领的白衬衫,上面加上绿色的短外衣,配上黄皮的大纽扣。下面穿着灰色的短裤,和长统灰色丝袜,对于他的大肚子颇有衬托之效。这种文雅的丝袜却又为一双大靴子所抵消了。最古怪的,他又束上一条红皮镶金的刀带,并且挂着一支珠光宝气的短剑。

  我不禁向我的邻座,沙尔穆兹将军(Gen. V. Salmuth) ,耳语着说:“我相信这个胖子在这里是一个武装最强大的人!”

  希特勒这一次的讲话,在以后纽伦堡的起诉“文件”中是常被引证着。有人说希特勒曾经说了很多粗话,而戈林对于战争的来临感到非常的高兴,曾经跳到桌子上高喊着“胜利万岁!”这些话都不确实。诚然,从希特勒的语调上,是可以知道他已经立下了坚定的决心,但他是一个很高明的心理学家,在这样的会议中,他的措词一向是很高尚的。

  格莱勒(Greiner) 所著的“1939-1944 年德军最高统帅”一书,对于这个讲话的内容曾经有正确的记载。那是以华里蒙特上校(Col. Warlimont)的战争日志和卡纳里斯(Adm. Canaris)将军的速记为根据的。此外,哈尔德上将(Col-gen. Halder)的日记中对于这个讲词也搜集有很多的资料。此外,除了这些记载以外,我觉得还有些事项也应加以叙述,那是在其他场合中,亲自听到希特勒说过的。

  对于我们这一批不属于最高阶层的将领而言,所获得的印象是大致有如下述。

  希特勒这一次是绝对具有决心,想使德波问题获得总解决,即使付出战争的代价也在所不惜。不过,假使波兰人在德国压力之下屈服了,则和平的解决仍非毫无希望,而且希特勒更深信西方国家可能还是不会诉之于武力。他对这种理论,曾经不惜口舌来加以解释。他的主要理由是这样的:(一) 英法两国在军备方面还很落后,尤其是在空军和防空两方面更是如此。(二) 西方国家要想对波兰作任何有效的援助则唯一的途径就是要攻击齐格菲防线。但西方国家却无此项力量,也不愿作此项冒险,因为这是一定要牺牲大量血液的。(三) 国际情况,尤其是地中海方面的紧张局势,足以使英国的行动自由受到相当限制。(四) 法国国内的情况,(五)负责政治家的个性。希特勒认为张伯伦和达拉第都是不敢作宣战决定的。

  希特勒对于西方国家情势所作的研判,虽然在许多方面,都似乎是入情入理,但我却不相信他的听众是已经全部都为他们说服了。对于他的设计,英国的保证的确是唯一的真正障碍物,但这却也是非常重要的!

  照我的意见看来,希特勒对于假使和波兰发生了战争时所应做的事情,其所说的一切并不能当作歼灭政策来解释,这是纽伦堡起诉书中所具有的看法。当希特勒要求对于波兰的陆军,应作迅速而无情的毁灭时,这完全是军事上的考虑,对于任何大攻势作战,都是应以此为目标的。无论如何,他在当时并未向我们谈到,以后应如何待遇波兰人的问题。

  最使大家感到惊异的,同时也最能造成深刻印象的,即莫过于公布了与俄国即将签订条约的消息。当我们在旅途中,就已经从报纸上看到了与俄国签订一个经济协定的消息,这已经很足以引起大家的注意。现在在会议中,外交部长李宾特洛普(V. Ribbentrop) 又当着我们的面向希特勒辞行,说要立即飞往莫斯科与斯大林签订一个互不侵犯条约。希特勒宣称着说:利用这个手段,他也就夺去了西方国家手中的王牌,今后对于德国连封锁也都不会再有效了。希特勒也暗示着说,为了便利于这个协定的签订,他也在波罗的海方面和有关波兰东界的问题,对于俄国已经作了相当的让步,但是他的这种说法却并无任何理由,可以解释为对于波兰的完全瓜分。事实上,现在我们知道甚至于在战役已经开始之后,希特勒都还仍在考虑把波兰留作缓冲国之用。

  由于听了希特勒的讲话之故,伦德斯特和我本人(也许还可以假定其他的将领也是一样的) 所获得的结论,都是认为战争并非绝对不可避免。有两个因素特别使我们相信,还是像在慕尼黑会议时一样,到了最后五分钟时,又仍然能够获得和平的解决。

  第一点,这个德俄之间的条约现在使波兰的地位,从一开始起即将感到毫无希望。假使英国人实际上已经丧失封锁的武器。那么为了援助波兰起见,则必须在西线采取流血攻击的方式,于是在法国的压迫之下,这就似乎足以使英国人奉劝华沙当局让步了。同样,今后也可以使波兰认清英国的保证,实际上已经毫无价值。因为假使一旦战争发生时,俄国人就一定会攻击它的后方,以求实现其收复旧有领土的愿望。那么在这种情况之下,华沙当局还能够不屈服么?

  另外一个考虑即为我们刚刚所出席的会议。这是为了什么目标呢?在此以前,就军事方面来说,攻击波兰的意图一直都是尽可能加以伪装。对于在东部地区中的部队出现,其解释是说在建造东面防御工事;为了掩饰向东普鲁士的部队调动,特地安排了一个巨大的坦能堡(Tannenberg)纪念大会。德国也未正式动员。虽然这些措施,是可能不会逃避波兰人的注意,而且显然也有当作政治压力的意图,但在行动中还仍然尽量保密,并同时使用各种不同的欺敌手段。可是现在当危机正发展到了最高潮时,希特勒却突然把所有的高级将领都召集到上萨尔茨堡来开会——这是一个很难于保密的行动。照我们看来,这似乎正是一种故意恫吓政策的最高极致。换言之,希特勒也许是雷声大,雨点小,而把这次会议当作最后的压力。

  当我们离开贝希特斯加登时,我与伦德斯特上将都是在作如此的想法。他一直前往我们设在莱希(Neisse)的总部,而我则又在李格尼兹与我的家人盘桓了一天。这一点即可以证明在我的内心中,是不相信战争就会爆发。

  8 月24日,伦德斯特上将正式接管集团军群的指挥权。8 月25日,下午3 时25分,我们接到了陆军总部所发表的电令:“执行白色作战计划:D 日——26,8:H 时——0430”

  这是决定战争了,这是我们不想相信它有可能性的决定,而终于成为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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