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吐温(14)

一四

　　但愿我俩能在一起离开人间——这是我的祷告，也是我的愿望——这种愿望永远不要在世上消失，一定要在每个有爱情的妻子心中占一个地位，直到世界末日，这个心中的人用我的名字取名才行。

　　但是如果我俩非有一个先走一步不可，我就祈祷让我先去；因为他很强壮，我却是软弱的，我要依靠他，他没有我，却不那么重要——没有他，生命就算不了生命了；我怎能受得了？这个祷告也是永存的；只要人类一日存在，妇女就得做出这样的祷告。我是第一个妻子，人类最后的一个妻子也要像我这样。

　　在亚当给夏娃的墓碑上刻的碑文里，马克·吐温把他对她的情意全都写进去了。

　　“无论她在哪里，那就是伊甸乐园。”

　　1870年11月7日，35岁的马克·吐温当了父亲，极度的兴奋促使他拿起笔来替这个生下才四天的孩子给他的祖母写了一封信，提出他的意见。

　　亲爱的奶奶，我穿衣服太不方便，可笑得很。——除了哈蒂阿姨给我做的一件衬衫而外，我没有一件合身衣服。一切都太大了。他们叫做“褂子”的东西您要是看见的话，那才有趣哩。我身长只有13英寸。

　　这些衣服却足有三英尺长。您想想看，我每回迈出一步，就得跌跤，摔断脖子，因为我一着急，就顾不上把下半截的衣服提起来。大伙儿都在城里到处逛，快快活活，我却老在枕头和摇椅上躺着，实在太闷得慌，您知道吗。有时候我简直气疯了，就不免要发脾气，或是提出建议。可是这就更糟了。他们管这叫做腹绞痛，就喂我吃一种该死的药。——腹绞痛，老是腹绞痛。一个娃娃不管有点什么小事情，只要一张开嘴，就会有一位聪明人过来，说那个肚子里有肠气。我第一次看见狗的时候，我就发出了一点声音，那一半是因为害怕，一半是因为欢喜——可是这一下人家又说我肚子里有肠气，给我加了一倍的药在这以后的日子里，马克·吐温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经常到处讲演，他的行踪遍及美国的东部和中西部，他讲的都是他的探矿生涯中听来的故事。在每次巡回演讲中，他总是穿戴着海豹皮的大衣和帽子，就像舞台上的戏装。让人们发愣甚至惊骇不已。

　　莉薇的身体不太好，在那些日子里，她一直试图说服丈夫能够用她自己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钱，放弃使他们分离的可恨的讲演生活。但划惯了生活独木舟的马克·吐温却不肯轻易放下自己手中这只特别的桨。

　　他要用自己的努力使这个家庭变得更加气派，尽管他也是那么渴望留在家里，留在娇妻幼子的身边。他思念亲人、渴望写作，但是却不得不一夜接一夜地给人讲故事，但他还总要给莉薇写信，鼓励她坚定生活的信念。

　　可怜的孩子，你那么寂寞，那么凄凉，真叫我难受啊——可是你不要泄气——你只要想一想你总算没有被迫讲演呀！你应该欢天喜地才对。我俩还会在一起的，那时候我们就会忘却一切苦恼了。

　　我算了算帐。我这个讲演的行当，结算到1月底为止，大约可以挣到1万元，可是假如我在1月30号还得讲道，那我也总算离哈特福德很近了，因为我要是不加油干一场，就不会有足够的钱回家来。挣到手的钱又花出去了，往后还得花出去，全是为了那些生活上必需付出的开支——还债。每天晚上都有这么个问题：今天的收入应该归谁得？——反正是要花出去的。我实在很不喜欢讲演，今后一定尽量少干这个行当。余下的收入都得给妈和雷德帕斯，这是主要的——然后呢，我俩怎么办，我想不出什么主意——讲演是讨厌的事，可是终究会要结束的，然后我就要和亲爱的相见了，我多么爱你、爱你、爱你啊！

　　1872年，马克·吐温的第二个孩子奥莉维亚·苏珊·克列门斯出生了。他们一家人把她叫做“苏西”，就在她两个月大的时候，她也收到父亲专门写给她的一封信。

　　亲爱的女儿——我们在这里住几天，日子过得非常舒服，除了用你还不懂的字眼而外，无法表达我们特别高兴的心情。我们的愉快是因为一直睡得很安宁，根本不用听一听你是否又害伤风了，或是楼上住的那位大公爵是否醒来了，要一块湿抹布。可是不消说，你——你们俩都通夜睡得很好，好像你们的父母还像往常一样仔细照顾着你们似的。有好几天夜里，我都睡得很晚，一面读仲马的书，一面喝啤酒，一直到早晨2点，还要听一听你是不是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声响，很为你操心，这种心情只有做父亲的才体会得到，我的女儿啊……

　　这一年的2月，马克·吐温在英国经过两个半月的巡回演讲之后，回到哈特福德，看到他那新建成的房子，兴高彩烈——这是37年来他的第一个安定的家。他小时候在汉尼巴尔，克列门斯一家人穷得没办法，到处搬家；后来他在外打零工当印刷工人，在密西西比河上当领航员，在内华达当矿工，还当过记者，到各处讲演，过的一直是流浪生活。

　　但是马克·吐温在哈特福德这所房子里定居以后，就算是抛锚了。他在那里写作，其中包括在夸里农庄上的工作——克列门斯一家每年夏天在那里住三个月。

　　那里有一间长满藤蔓的八边形小屋子，周围有许多树木和花草。马克·吐温独自在这里，无人打搅，每天从上午10点到下午5点从事写作，度过夏季。那间小屋七面有窗，可以观赏外面的山谷和希芒河的风景；1874年6月，吐温在这里开始写他的最重要的名著之一，《汤姆·索亚历险记》——他的第三个孩子克拉拉·兰顿·克列门斯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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