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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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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放着继母卢克丽娅做的早餐,有又脆又香的烤油饼、鸡肉香肠、枣泥和杏仁做的甜点心。洛多维科围着餐巾,正准备用餐。 “早上好,米开拉尼奥多。”父亲的兴致不错,亲昵地叫着儿子的爱称。 “我们血管里流的是贵族的血液,我们是有300年历史的博纳罗蒂家族,和梅迪契家族一样高贵。”父亲的眼睛发着亮光,仿佛又回到遥远的孩提时代,“那时博纳罗蒂家的藤蔓上都挂满了香肠。” 米开朗琪罗已背熟了父亲这唠叨的话。“孩子,我要送你去深造,将来像佛罗伦萨的所有富豪一样,红衣主教也会和你亲切地打招呼。” “不,父亲大人,我要学绘画。” 米开朗琪罗说完后,准备着一场可怕的暴风雨来临。 然而父亲显得很平静,他好像早就料到这个不安分的儿子迟早会说出这句话的,只是他咬面包时差点咬疼了手指头,他咒骂起来。 这时佛朗切斯科叔叔匆匆闯进来,显然他已在外面听到他们父子俩的谈话。 “绘画是什么?哲学家塞涅卡早就说过画画是一种手艺,下贱的行当,你懂吗?傻小子。”佛朗切斯科叔叔吞了一口酒,狡猾地看着米开朗琪罗。 “你是一朵花,娇嫩得很,可是你的内心住着一个魔鬼。” “不,我心中只有万能的上帝,赐给我生命,给我自由。” “贱种,打死你!”父亲抓起了椅子狠狠地扔过去。佛朗切斯科叔叔挥起了硕大的拳头。 …… 半夜里的风越刮越大,不知哪家的窗户没关紧,只听见“哐啷”的摔碎玻璃的声音,窗台上的一只野猫瞪着发亮的绿眼睛,对着床上的米开朗琪罗叫了一声。 他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稍微一动,就像火炙一般的疼痛。 “不,我没有罪,万能的上帝知道。”他死死地咬住被子。同睡在一张床上的大弟弟波纳罗托无意中伸腿蹬了他一下,疼得他差点叫起来。 他恨父亲,恨佛朗切斯科叔叔,也恨哥哥只会划十字。没有人同情他,过来说句宽慰话,小弟弟乔万西蒙甚至还对他做鬼脸。只有继母卢克丽娅拿着烛台上楼来过,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 ……他觉得身体很轻,飘起来了,佛罗伦萨的安圭那拉大道像根粗笨的线条,大圆顶教堂摇摇晃晃地向他扑来。 他所崇拜的多纳泰罗(1386—1466)雕刻大师从奥尔·圣·米歇尔教堂的高高神龛里走下来,带领着他走进一个天花板很高的大房间里,那里充满了油彩和炭笔的刺鼻气味。 “画吧,孩子,打好基础,愿主保佑你。” 突然一只大理石的残臂从地板下伸出来,十个指头尖尖的,闪着白光,发出可怕的笑声…… 米开朗琪罗被惊醒了,头疼得厉害,眼前晃动着的几张脸庞渐渐清晰了。 “醒了,他醒了。”卢克丽娅惊喜地叫起来,“米开朗琪罗,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 父亲的目光又暗淡了,他看到米开朗琪罗浮肿的脸上依然写着一个“不”字,就像塞蒂格纳诺大屋外的岩石上的纹理。即使用最锋利的凿子,也只能使这坚实的纹理更清晰。 他太像自己的性格了,坚韧和忍耐正是《圣经》上的真谛。 “米开拉尼奥罗,路在你自己脚下,你选择吧。”父亲转身走了,他的双肩在颤抖。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几只鸽子掠过对面的屋顶。米开朗琪罗想爬起来,他听到了教堂的钟声。 米开朗琪罗的艺术天赋最初是在地上、墙上涂涂画画中深深隐藏着的,无人欣赏,无人喝彩,他得到的多是讥讽、臭骂。 “这是猪,还是驴?” “是他的脸吧。” …… 他像只野猫,躲避着周围人鄙夷、嘲讽的目光,更害怕听见父亲长长的叹息声和拉丁文老师的责骂声。 可怕的孤独感包围着他,也紧紧地裹住了他的强烈逆反心理。在冷漠、孤僻的外表下,蕴藏着一个艺术天才的自尊和高傲。 他是未经雕饰的巨大顽石。幸运的是他遇上了意大利大画家多米尼科·吉兰达约(1449—1494)。 “他的手艺不错,贴在他父亲房里的壁画都是他画的。”好朋友格拉纳奇向他的老师介绍说。 吉兰达约以一个画家的目光描绘着面前的米开朗琪罗:一张瘦削的脸,高高的颧骨,平宽的前额,长着一头黑色的卷发。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可惜相距较远;眼睑厚实,该用画笔修饰一下。对了,还要仔细地画上他嘴唇上的细细须毛。 “先生,让我试一下吧。”米开朗琪罗舔舔干燥的嘴唇。他已经知道吉兰达约的老师韦罗基奥(1435—1488),正是多纳泰罗大师的得意门生。 吉兰达约好像一时未听清,过了一会才吩咐说:“格拉纳奇,去拿纸和炭笔。” 米开朗琪罗一拿起笔,呼吸反而平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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