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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一直不说话的真金用赞许的目光看了一眼马可,轻声对忽必烈说道:“我也听说了很多这样的事情,大汗不妨另派人再仔细查一下。不过,眼下汉人中群情激昂,汉官们也同情这些人,可否减轻对张易和颜义的处分?”

  马可和真金的话提醒了忽必烈,阿合马已死,汉人中舆情又如此激烈,一向善于在色目人和汉人之间玩弄平衡以确保稳定统治的忽必烈,不失时机地采取了缓和舆情的措施,以免激起事变。他想了一下,同意将张易的罪状改为“应变不审”,不再传首四方,颜义家属不予坐籍。又另派孛罗重新调查阿合马所为。

  很快,阿合马的种种奸恶行为被揭发出来,忽必烈极为震怒,立命将阿合马发墓剖棺,戮尸于通玄门外,任由野狗撕咬。

  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波就这样结束了,大都渐渐恢复了平静。

  阿合马事件中的种种疑问并未得到澄清。这些人对宫中情况如此熟悉,对官府运作如此明了,没有高级官员参与其中是不可能的。而他们居然拥有全套皇太子仪仗和印信,如果说仪仗可以通过路上的观察加以仿制,那印信只有大臣和宫中之人才可能见到,普通的千户从何而知。马可断定,王著、高和尚仅仅是执行者,张易也未必是主谋之人,肯定还有其他汉人大臣。阿合马的死,得益的不仅仅是平民百姓,还有众多的汉官,包括他们的最大靠山——太子真金。马可不敢再往下想了,既然这是件好事,又何必去追究呢?

  马可原以为忽必烈会全力追查阿合马余党,事实恰好相反,除了阿合马的儿子和几个死党外,其余追随阿合马的人都没有触动。显然,忽必烈对这次自下而上的清君侧行动是极不满意的,这无疑是对他权威的一种挑战,高傲的忽必烈是绝不容许这种行为的。马可发觉忽必烈对汉人大臣们冷淡了许多,对自己的态度也有所变化。

  “我坚持了正义,我无愧于自己的良心。”马可过后对父亲和叔叔说,“我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上帝可以作证。”

  第八章 烽烟突起

  阿合马虽然死了,矛盾并没有解决,反而呈愈演愈烈之势。

  1282年4月,中书省全面改组。在真金的大力支持下,和礼霍孙被任命为右丞相。随即开始大规模查处阿合马党羽,籍没阿合马家财,同时起用了一大批旧臣,不少由真金征聘和推荐的汉人官员开始分布在政府的许多要害部门。真金的施政方针开始逐步偏离忽必烈所钦定的相对保守的路线,力图恢复到元初在汉人儒臣襄赞下的改制局面。对于这一切,忽必烈起初碍于真金的情面,没有加以批驳,但他是极不满意的,因为全面汉化,势必影响到蒙古人的特权。

  由于海都的崛起和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对元朝的连年骚扰,使得百姓大批向南流亡,同时切断了元朝与伊利汗国、钦察汗国的联系,对大汗的权威造成了很大的威胁。海都等人以维护蒙古旧习俗的正统自居,对忽必烈在汉地建都邑城廓、仪文制度遵用汉法这一套做法进行了猛烈的攻击。海都的观点,在漠北诸王及诸部贵族中影响是相当大的,忽必烈可以不理睬海都,但他不能不顾及到这些诸王和贵族们的反感情绪。

  另一方面,忽必烈在理智上认为阿合马可杀,可在感情上他对汉人的行动依然受到很大震憾。1284年12月,中山人赵保上匿名书,说有一支义军准备攻入大都劫救宋丞相文天祥,这使得忽必烈对汉人的猜忌和恐惧心理又有了进一步的加深。

  所以,当和礼霍孙奏请开设科举时,忽必烈终于忍耐不住了。他借被海都囚禁的安童释放回大都之际,改组了中书省,任命安童为右丞相,卢世荣为右丞,大权落入卢世荣手中。汉人们联合倾向于自己的蒙古贵族安童、玉昔帖木儿等,在太子真金的默许之下,上疏痛劾卢世荣。1285年4月,当政仅四个多月的卢世荣论罪下狱。

  激烈的政治斗争,让马可觉得无所适从。自从在阿合马事件中抗言直辩之后,马可明显觉得忽必烈对自己冷淡了不少。虽说他身为怯薛,却很少陪侍忽必烈左右。暇余之时,马可常到宫城南面的隆福宫陪太子真金闲聊。可是,马可最近发觉,真金从前的意气风发已是荡然无存,相反心事重重,郁郁寡欢。

  马可虽被视为色目人,对汉语和儒学一窍不通,也极少和汉臣们来往,但他对真金那套仁政的做法是很赞同的。以往马可在忽必烈面前颂扬真金时,忽必烈总是面带微笑;现在他发现忽必烈对真金的想法基本不感兴趣。马可慢慢明白了,忽必烈嘴上讲让真金亲政,实际上所有的一切都必须由忽必烈自己决断,真金不过也是贯彻圣意的工具而已。天威难测,马可是深有体会了,他反而希望眼下有件什么差事能让他离开京城,远离这是非漩涡,可惜忽必烈并不用他。

  1285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这天,忽必烈突然雅兴大发,要到太液池去坐龙舟赏玩风景。忽必烈坐上香木腰舆,马可和贺胜随侍左右,一行人浩浩荡荡乘船上了琼华岛。岛上幽芳翠草纷纷,枳桧茂树荫映上下,他们顺小路来到广寒殿。马可站在殿前,远眺西山之云,俯瞰大都的街衢市井,不禁思绪万千。在离开威尼斯时,自己没想到会在元朝得以如此重用,同样也决没料到朝中斗争会这般激烈,一缕去意开始萌生心中。

  马可正在遐思之时,一名内侍匆匆沿着山路跑上来,他告诉马可,答即古阿散求见大汗。尽管马可极其厌恶这位阿合马的死党,但他仍然很快将其领进了广寒殿中的小玉殿,答即古阿散叩拜已毕,遂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宣称目下海内财谷,省、院、台内外监守,上上下下多有欺蠹,敦请大汗下旨钩考。忽必烈最好财利,答即古阿散的话甚合其意,立刻批准了这一奏请,并且敕令诸司不得阻格。

  马可在旁一听,心里暗暗叫苦,其实最大的蛀蠹就是这帮阿合马的残渣余孽,大汗严令之下,恐怕又要鸡犬不宁了。

  果然,答即古阿散等人拉大旗作虎皮,借大汗圣旨行报复之实,钩考之时,上及省臣、御史,下到掾吏民庶,很多人都罹罗网,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天晚餐后,马可和尼可罗、马飞阿一边喝茶,一边聊天。马可问起父亲和叔叔他们那里的钩考之事,尼可罗和马飞阿长吁短叹。“这哪里是钩考,纯粹是整人。”尼可罗望着闪烁不定的烛光苦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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