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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第八章 失宠

  1737年10月,卢梭回到了沙尔麦特。他多么希望阿母站在路旁迎接他呀!他在城里就下了车,激动地向家里走去。可是无论是在院子里,在门前,还是在窗口,他连个人影也没见到。他还以为阿母发生了意外,心慌得很。当他走进大门,发现一切都很平静,佣工在厨房里吃饭,一点儿也看不出大家有等他的迹象。女仆看到他还吃了一惊,卢梭走上楼,看见阿母正端庄地站在那里,他一激动,就奔上前去,跪倒在她的身旁。“啊!你回来了,我的孩子,”她一边说,一边拥抱着卢梭,“一路上好吗?身体怎么样?”

  这样的接待使卢梭都有点不知所措。他忙问夫人是否收到了他的信,夫人回答说收到了。

  这时,卢梭发现在房间里还站着另一位年青人。

  经阿母介绍,卢梭知道他是夫人的同乡,叫温赞里德,是位理发师。从他的谈吐中,卢梭看得出他是个无聊、愚蠢粗鲁、厚颜无耻的人,他到处宣扬凡是他给理过发的那些漂亮女人,他都给她们的丈夫戴过绿帽子。

  不过,他本质上还不算个坏人。很显然,在卢梭外出的时候,夫人选择了他作为替身。

  温赞里德先生对夫人很忠心,对交给他的一切小事都表现得十分热心和勤快,而且非常认真。他还担负起了监督雇工的责任。他在干活时喜欢瞎嚷嚷,田间、草垛旁、木柴堆旁、马厩或家禽场,到处都能听见他的声音。他最大的乐趣是装车、运料、锯木头或劈劈柴,斧头和鹤嘴锄从不离手。他常常到处乱跑,敲敲这,打打那,扯开嗓子大声叫嚷。他的热闹劲儿把阿母蒙住了,他的忠心赢得了她对他的信任。

  不久,卢梭感到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已经无足轻重了。当夫人将她同温赞里德先生之间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告诉他后,卢梭简直承受不了这沉重的一击!是啊,将来的所有美好憧憬刹那间全成了泡影!他如此情致缠绵地怀抱着的动人的理想都烟消云散了!卢梭第一次感到了孤独,这个多情的人儿认为自己已死去了一半。看见卢梭如此痛苦,夫人便用平静的口气劝慰他,要他明白,他的权利没有改变,只是同另一个来分享罢了!可是,卢梭不这么认为,他感到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切地体会到他对她的感情这样的纯洁,真实和坚定,他跪倒在她的脚下,搂住她的双膝,泪如雨下,激动地说:“不,妈妈,我太爱你了,决不能使你的品格受到损害,占有你,对我来说实在太宝贵了,我不能同别人分享”“啊,妈妈,我宁愿万死,也不肯享受足以贬低我所爱的人的品格的那种快乐!”

  卢梭下定决心,要实践对妈妈说过的话。他希望能像过去同阿奈先生那样与温赞里德先生共同相处,使家里的气氛和谐快乐。然而,那位青年对卢梭并不领情,反而认为他是个学究,只会空谈,而把自己看成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家里的一切事物都应由他一个担当。他认为斧头,锄头比书本知识有用得多,所以对卢梭很冷淡。这位先生,渐渐地认为他那温赞里德的名字不够尊贵,便不再用它,自称德·古尔提叶先生,对待农民俨如乡绅,不久他也那样对待卢梭。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他一方面占有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还为了加点儿调料,又和一个老掉了牙的女仆发生关系。而让卢梭更为伤心的是,夫人因为卢梭不再像以前那样愿意拥有她,从而认为自己受辱了,因此对卢梭越发地冷淡了。

  不难想像,卢梭是多么地伤心和痛苦了。以前,他是这个家的灵魂,而如今,物是人非,他不仅变成微不足道,而且正在变为一个多余的人。他感到难以排解的孤独,常常把自己关在屋里,借书消愁,有时跑到森林里放声大哭。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啊,他所爱的人就在身边,而她的心已远离了他;想想过去的幸福,只能增添现今的痛苦和屈辱。他再也不能忍受了,便决定离开夫人。恰巧当地有一位熟人愿意介绍他到里昂的马布利先生家去做家庭教师,他欣然同意了,夫人也表示赞成,于是他便动身前往里昂,开始另一段的教书生涯。

  马布利先生家有两个孩子,大的8岁,活泼听话,相当聪明;小的5岁,像驴一样固执,什么也学不会,教起来相当费劲。卢梭曾经带过不少学生,有相当丰富的教学经验,教这两个孩子,应该说不费什么劲,但卢梭脾气暴躁,一忽儿像个天使,一忽儿像个恶魔,所以教学效果不是很明显。刚开始,学生不听话时,他就用自己认为很正确的办法来对待,这三种方法是:感动、讲理和发脾气。但经验表明,这三种方法一个也没奏效,甚至对孩子有害无益。这次在马布利先生家里的教学经验,使他孕育了教育学名著《爱弥儿》的伟大思想。

  在里昂教书期间,卢梭常常想沙尔麦特的乡间景色:小园、树木、流水、牧场以及他为之而生的女人华伦夫人。这是怎样的一种相思啊!可爱的女人,给予过他幸福和快乐的女人,如今又给他带来难以名状的相思之苦!那些迷人的回忆不断召唤着卢梭回到她的身边,卢梭再也抵挡不住,决定立即返回沙尔麦特,和阿母重新生活在一起。

  卢梭又回到了华伦夫人的身边。虽然夫人热情地招待了他,但卢梭已深深地感到他在家里是个多余的人,幸福不会再来了。他空怀遗憾,满腹忧思,除了吃饭外,其他时间他都独自一人沉浸在书本中,希望从书中得到安慰。

  卢梭的小书房成了他唯一的消愁解闷的地方。有时读书,希望减轻心中的愁闷;有时为夫人的经济状况担忧,因为古尔提叶是个性喜挥霍的家伙,好讲排场,喜欢好马和华丽的马车,还连续不断地经营一些他一点也不懂的新事业。致使夫人的年薪超支,房租付不出,债务愈来愈多。卢梭为此叹息,但无可奈何,他清醒地预见到种种可怖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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