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卢梭 | 上页 下页


  在卢梭离开安纳西的第二天,父亲和他的朋友来到安纳西,见到了华伦夫人,听说卢梭已去了都灵,也就放心地回去了。

  这次旅程,卢梭的心情无比愉快,一路上食宿不用他操心,又能领略雄伟多姿的阿尔卑斯山的风光。就这样在无忧无虑的七八天的旅行中,卢梭随身携带的一些钱物全光了。因为在闲谈中他泄露了秘密,大胖子夫妇耍尽了一切手段,甚至把华伦夫人给他系在短剑上的一条银丝带都给弄走了。一到都灵,卢梭就两手空空,钱和衣服都没了。为了换取衣食,他只好到教养院去接受宗教开导。

  卢梭拿出几封介绍信,交给了收信人,就被人领着走进一个大铁栅栏门。刚一进去,这个大铁门就用两道铁锁牢牢地锁上了,这使他顿时产生了一种压抑感。他被带进了一个只有几把椅子和一个带十字架的木制祭台的大房间,那里有几个奇丑的大汉,他们自称是犹太人和西班牙人,一向过着流浪生活,不管在哪儿,只要他们认为有利可图,便接受天主教教义,领受洗礼。

  卢梭对这些人十分厌恶。一想到自己将要背叛新教,改信天主教,和这些人在一起生活,心里就不是滋味。原本是为了换取衣食而来到这里,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变卦了,内心陷入了重重矛盾之中。他开始愤恨起自己,抱怨起命运来。如果那里的大门是开着的话,他一定会飞快地逃出的。教养院的人不断向即将领受洗礼的人进行天主教教义训诲。卢梭由于曾从朗拜尔西埃先生那里学到不少知识,而且很小的时候就差不多背会《教会与帝国历史》这部书,所以他经常提出许多难题,有时还会争论起来,使天主教的布道者们难以对付。

  教养院因害怕卢梭的逼问会对学友们产生不良影响,就把他安排到一间单独的屋子里,与一位比较年轻且健谈、善辩的神父住在一起,由他来开导卢梭。这位神父有较广的知识,熟悉一些圣师的著作,但卢梭并不示弱,以同样娴熟的宗教知识进行反驳。但后来他终于懂得了寄人篱下,不能逼人太甚,便作了让步。

  一个月之后,终于轮到了卢梭参加洗礼仪式,以此作为正式宣誓脱离新教。于是在迎圣体的行列陪伴下,卢梭被送到主教驻在地的圣约翰教堂进行洗礼,并接受洗礼的一些辅助仪式。卢梭穿一件专供这种仪式使用的带花边的灰长袍,前后各有一人拿着钢盘,用钥匙敲打着盘子,好让关心新改宗者的人们给一些布施。接着还要到宗教裁判所去举行赦免异教徒的仪式,并领取赦免证。这一切办完之后,卢梭本来以为会按照他原来的希望给安排一个适当的位置,但神职人员却把他带到门口,把收到的布施二十多法郎交给了他,嘱咐他活着要做一个善良的信徒,不要辜负上帝的恩典,紧接着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此刻,卢梭感到他那并非出于真心的改教,完全成了一种自私的行动,给他留下的也只是背叛者和傻瓜的记忆。但他又想,这也是一种解放,他终于脱离了教养院的禁闭生活,一种重获自由的喜悦油然而生,何况口袋里还有二十多个法郎,可以随意支配。他没有伤心,没有失望,而是信心十足地准备去闯荡一番了。

  卢梭此时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游览全城,以满足他的好奇心。他兴致勃勃地观看士兵的操练和奏军乐,跟着教会迎圣体的行列参观王宫。好几天的工夫,他完全沉溺在无拘无束与好奇的乐趣之中,城里城外到处游逛,东转转,西望望,寻找一切他认为稀奇和新鲜的事物去看,对于一个初出茅庐从来没有见过首都的年轻人说来,什么都是稀奇和新鲜的。他特别喜欢准时去瞻仰王宫,每天早晨参加皇家小教堂的弥撒。他觉得能够和亲王及侍从待在一个小教堂里,美极了。但是宫廷的豪华很快就全看完了,而且老是那个样子,也就渐渐地失去了吸引力。不过他每天仍到王宫去,原因是那里的音乐吸引了他。那里拥有当时欧洲最好的交响乐队,当时著名的音乐大家索密士、黛雅丹、贝佐斯都先后在那里演奏过,从而唤起了他对音乐的极大兴趣。

  可是好景不长,尽管卢梭生活非常节俭,但他的钱袋却不知不觉地空了,他不得不为以后的生计而忧虑,决定找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他依仗以前所学的那点手艺,挨家挨户地自荐在银器上镂刻符号或图记,工钱随便给。他满心想用廉价吸引主顾,却极难找到活儿干,所以挣钱很少,仅够几顿饭钱。然而有一天清早,他透过一家商店的橱窗,看见一个风度优美、相貌动人的年轻女店主,便鼓起勇气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向她主动推荐自己的小小技能。她不但没有严词拒绝,反而让他坐下,问了卢梭的家境后,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并叫人到附近的金银器皿店里借来所需工具。她还亲自给他拿来早点,后来对他的活儿也还满意,使卢梭忐忑不安的心也放了下来。她热情地接待和优美的风姿,使他一点也不感到拘束了。

  她叫巴西勒太太,是个富有风趣的棕发女子,她那美丽的脸上显示出的天生和善的神情使得她那活泼劲儿十分动人。她丈夫比她大,醋意相当浓,在他出远门的时候,把她托给一个性情忧郁、不会讨女人欢心的伙计照管。这个伙计也有自己的野心,当然也就讨厌卢梭的到来。伙计一见他来就生气,以轻蔑的态度对待卢梭,而女主人也毫不留情地以同样的态度对待那个伙计。她甚至好像为了自己寻开心而故意在他面前对卢梭表示亲昵,而叫他难堪。这使卢梭受宠若惊,以致想入非非。有一天,巴西勒太太因为讨厌那个伙计,就上楼到自己的房间去了。卢梭将自己的活儿赶紧干完就上楼去找她。她的房门半开着,正坐在窗前绣花。

  卢梭见她那动人的姿态,竟身不由己地跪了下来,以激动的心情向她伸出双臂。她从壁炉上的那面镜子里看到卢梭的模样,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转过半边脸来用手一指,要他坐在她跟前的垫子上。他只好从命,不敢说话,不敢抬头看,更不敢碰她一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中的活计,但也难释发窘之态。正当他们默默相持而心潮难平之时,忽然隔壁厨房的门开了,于是巴西勒太太惊慌起来,用激动的声音和手势对卢梭说:“快起来,罗吉娜来了。”卢梭赶紧起来,抓住了她伸过来的一只手,热烈地吻了两下后只得匆匆离开。不久,她的丈夫也有所察觉,就让那个伙计将卢梭斥责一顿,通知卢梭永远不准再进这个店门。他们之间燃烧着青春火焰的爱情就这样结束了。

  这场浪漫的爱情故事结束以后不几天,卢梭就被先前他游览都灵时,曾经住过的那家女房东介绍给维尔塞里斯伯爵夫人服务。她是个没有孩子的寡妇,年近中年,容貌高雅,又很有才华,心灵既高尚又刚强,酷爱法国文学,而且相当精通,能说一口纯正的法语;爱好写作,而且总是用法文写。但由于她胸部长了一个肿瘤,不能亲自执笔,所以雇用卢梭记下她的口述。她在疾病折磨时所表现出来的忍受痛苦的坚强意志,使卢梭十分佩服。这种刚强的性格,往往又近于冷漠无情,所以对卢梭的态度也很冷淡,从来没有向他说过一句表示好感、怜悯或亲切的话,只以对待仆人的样子对待卢梭。看到维尔塞里斯夫人病情日重,临近死亡,她的亲朋和家仆们便争先恐后地向她献殷勤,为的是想多捞些好处,而不让卢梭接近她,惟恐卢梭会得到夫人的好处而损害他们的利益。夫人本来喜欢写信,他们害怕卢梭作笔录,夫人最后写遗嘱时,也不准卢梭进入房间。尽管如此,卢梭对夫人忍受病痛的坚强精神极为钦佩和敬爱,并在暗地里流下了许多同情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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