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菲勒(11)

一一

　　标准公司在80年代后期不再排斥竞争者的增加，前提是竞争者不打乱洛克菲勒给这个行业带来的秩序和效能。在此后十年左右的时间里，独立的炼油厂占有的市场份额从10%上升到20%。在1888年，标准公司正同克利夫兰的几家独立的炼油厂洽商合并时，洛克菲勒写信给在场的标准公司人员说：“关于提到的那些先生或者其他任何人士，我们要非常小心。

　　我们不要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事去不正当或不公道地影响他们的心思。我相信你们充分懂得此事的重要性，而且会留神遵守这一精神。我发出此信是觉得此事十分重要，出于格外预防。”

　　到1890年，随同业务顺利发展，洛克菲勒开始想到自己的退休。他已进入50岁，这是他早先什么时候替自己任意规定的合适的退休年龄。毕竟，他从16岁起，除了假日以外，他一直天天工作。但是恐怕说比做难，他在标准公司继续工作到两年以后；他那杰出的健康状况和壮健的体质第一次不行了。他患有相当严重的消化不良症，使他在床上躺了一些时候。1893年他悄悄地买下了邻近纽约州塔里敦的第一批地皮，计划在那里营建退休生活的住宅。1896年他悄悄地包装好他在百老汇路26号的所有物，搬到波坎铁柯山去。没有公开宣布。百老汇路26号以外的业务同事，一个也没有通知。

　　公司的实际经营已由副总裁之一的约翰·阿奇博尔德接管，大概是因为那些比较高级的合伙人，像弗拉格勒、威廉·洛克菲勒和亨利罗杰斯还想把注意力转向别处。在此后的所有岁月中，按照洛克菲勒家族档案室的资料，老约翰仅仅签署过一个公司文件。他偶然到办公处去走动走动，毫无疑问人家在某些事情上是征求他的意见的，而且他在那里还保留一些人员料理他的私人事务和投资。但是为了一切实际的目的，老约翰在1896年就自认为已经退休，脱离他26年以前创设的公司的日常事务。他当时57岁，深知过去41年的工作经历。

　　不公开宣布他的退休有业务的原因。标准石油公司正处于法院和报纸日益增多的攻击之下。阿奇博尔德坚决主张，为了公司的好处，洛克菲勒同意公司借用他这块牌子继续获益。90年代的十年是企业在美国工业革命化这顶保护伞下繁荣昌盛的时期。在自由企业赤裸裸的竞争之中，政治、企业和股票市场方面的腐败达到了新的高峰。90年代是一个新的时代：社会动乱、人民主义浪潮高涨，新闻界专揭名人丑事。

　　老约翰·洛克菲勒尽管具有经商的一切才智，却大大低估了报刊的权力和舆论的势力。在标准公司兴旺发达期间，他始终知道石油生产者，那些钻井寻油的人的对抗作用；标准公司的确在很大程度上控制着付给这些产油商的价格。老约翰也并不指望和他竞争的炼油商会喜欢他，当时是效率最低的炼油商被逐出这一行业的初期。在建立一个有效地为公众服务的工业这一过程中，肯定有许多产油商和炼油商受到损害。当标准公司为了老百姓的利益开发自然资源的时候，在它出售价廉质高的石油上，受益者是公众——是消费者。老约翰·洛克菲勒真心诚意地相信这一点。他真诚地相信，当他能够很容易把他们驱入地下的时候，以不论什么价格收买这些效率较差的竞争者，是应当受到赞扬的。他以为标准公司把利润再投资，以便增加业务量，使公众到处都能买到石油和副产品，是应当受到赞扬的。他相信，标准石油公司在他统治下，在所有营业事务方面，是十足诚实和负责的，在本行业中付给自己的工人最高的工资，对工作年久的雇员规定养老金和附带福利，而且为公众服务得很好。

　　他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公众这样轻易地相信这些报道丑闻的报刊，他们编造一些关于标准公司的故事，那是完全从标准公司的竞争者和油田里的敌人那里弄来的。

　　证明笔杆子的权力，震动标准石油公司的第一次大爆炸是1894年出版的《财富对抗公共财富》，这是亨利·德玛雷斯特·劳埃德的一本论争书，它没有指名道姓地提到约翰·洛克菲勒，但用“世界之光的总统”影射他。《财富对抗公共财富》大肆夸张，肆意歪曲，遭到四位出版商拒绝，第五次才有人接受，得到全世界的阅读和欢呼。它是揭发以自由企业的名义从事所谓社会欺骗的一本事件史。它谈到一些大企业人士贪婪财富和权力，诈骗寡妇，驱使小企业主毁灭和自杀，炸毁竞争者的工厂。

　　一些杂志和廉价出版物开始谣传，每有一次新的揭露它们，销数就上升。林肯·斯蒂芬斯、亨利·亚当斯、富兰克·诺里斯、厄普顿·辛克莱和其他一些人，因为写一个行业的腐化堕落、贪污行贿和不公道的竞争——铁路、屠宰公司、矿场、银行、股票市场，当然还有石油业——而获得了不朽的声誉。

　　事情更糟的是，在紧接1896年老约翰退休之后的那些岁月里，正当揭露丑事变本加厉的时候，他的继任者约翰·阿奇博尔德使标准公司实施了一个竞争计划，把更多的竞争者逐出这一行业，提高国内石油的价格以弥补国外竞争的跌价损失。所有这一切被登载在日报上。日报严厉指责这些行为时，狠狠地谴责标准公司，也谴责约翰·洛克菲勒。在同一时期内，标准公司的两位高级合伙人，大概是对公司的平稳经营厌烦了，如今脱离了老约翰凶狠的监视，怀着显然的高兴心情投身漩涡，操纵股票市场、争夺股东代表权、兼并和大声叫嚷接管需要钱的公司。

　　这两个人是老约翰的弟弟威廉和亨利罗杰斯，都自认是大金融赌局中的投机家和赌徒。不参与他们的活动的老约翰又一次为他们的越轨行为受到大部分的指责，他们俩的越轨行为几乎总是作为“标准公司一伙“的行为报道的。固然，威廉·洛克菲勒和罗杰斯是以他们自己的钱，由标准石油公司的千百万元利润中分得的红利，投入外界活动的，但是报刊，特别是普利策的《世界》，几乎每天严厉申斥标准石油公司和“标准公司一伙”。1897年《世界》的一篇特写文章，宣布“标准石油公司要吞食一切”，并且进而说：“从追逼和驱迫一些富裕商人去讨饭和自杀，到抢劫和诈骗孤儿寡妇、农村小买卖人和公路上残废的货郎，这一切已都落入这一有组织的商业匪帮的剥削之中。”

　　老约翰·洛克菲勒对这些攻击一次也不答复。

　　他对别人如何看待他或议论他都无动于衷。他觉得无罪。他认为指责他的人是出于误解，相信未来的作家和历史学家一定会纠正这些虚假印象，它们是每天的报刊或者意欲以他们的攻击制造政治资本的人描绘出来的。正当外面世界使他成为自由企业制度的错误象征时，他过着他的退休生活，在波坎铁柯庄园上搬迁和移植树木，仔细考虑如何最好地散发自己过多的钱财，如何拯救一些基督教教友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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