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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你喜欢吗?”文森特问。

  “喜欢。又软又圆,就象小狗的耳朵。”

  “那就给你吧。”

  拉歇尔大笑起来。她把杯子举到唇边。这个玩笑又使她感到好笑,痴笑不止。一滴红酒在她的左乳房上,婉蜒流淌过鸽子肚皮,消失了。

  “你真可爱,疯浪子,”她说。“人人都说你好象是疯了。可是你没疯,是吗?”

  文森特皱着眉头。

  “仅仅有一点儿,”他说。

  “你能做我的情人吗?”拉歇尔问。“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情人了。

  你能每天晚上来看我吗?”

  “我怕不能每天晚上来,小鸽子。”

  拉歇尔噘着嘴。“为什么不能?”

  “哦,除了别的原因之外,我没有钱。”

  拉歇尔好玩地拧扭他的右耳。

  “要是你没有五法郎,疯浪子,你肯把耳朵割下来给我吗?我高兴能有这耳朵。我要放在梳妆台上,每天晚上玩一玩。”

  “如果我以后付得出五法郎,你肯让我赎回吗?”

  “噢,疯浪子,你真是又可笑又可爱。但愿到这儿来的男人都象你一样。”

  “你在这儿不开心吗?”

  “噢,开心的,我过得很开心,我喜欢这儿的生活……除了朱阿夫兵。”

  拉歇尔放下酒杯,娇媚地抱住文森特的颈项。他感到她的柔软的肚子贴着他的背心,她的蓓蕾般的乳头烙烧着他。她把嘴埋在他的嘴上。他感到自己在亲吻她下唇里面柔软的、天鹅绒般的肌肤。

  “你会再来看我的,疯浪子?你不会把我忘掉,而去看别的姑娘吧!”

  “我会来的,小鸽子。”

  “我们现在就干?我们来玩小人家吗?”

  半个小时后,他离开这地方的时候,被一种干渴耗尽了精力,这种干渴只能用数不尽的一杯杯清净冰冷的水来解除……

  4

  文森特得出结论:颜料捣碾得愈细,就愈容易与油溶化。油不过是输送颜料的媒介物,他对油感到无所谓,特别是他并不反对画面粗糙。他决定成为自己的颜料商,而不去买巴黎的鬼才知道在石臼中磨碾过几个小时的颜料。泰奥请唐居伊老爹寄给文森特三种铬黄、孔雀石、朱砂、橙铅、钴类颜料和绀青。文森特在小旅馆的房间里捣碾。这样,他的颜料不但价廉,而且格外鲜艳和持久。

  接着,他对所用的那种易于吸收的画布感到不满意。画布面上的一层薄薄的胶质无法吸收他的浓厚的颜色。泰奥寄给他数卷毛坯的画布,晚上,他在小碗里调胶,涂在他准备第二天使用的画布上。

  乔治·修拉使他对用什么样的画框配画这一点很敏感。他把第一批阿尔油画寄给泰奥时,就讲明画框应用什么木料,应漆什么颜色。但是,他无法看到自己的画装在自己制的画框中,对此总感到不愉快。他从杂货商那儿买来白坯木条,按所需的尺寸锯断,漆上与画相称的颜色。

  他自己动手制颜料,做画布的框子,给画布上胶,画画,做画框,漆画框。

  “我无法买下自己的画,真可惜,”他高声地对自己咕噜道。

  “否则我就完全自给自足了。”

  西北风又来了。整个大自然似乎在发怒。天空中没有一丝白云。灿烂的阳光伴着极度的干燥和刺骨的寒冷。文森特在房间里画静物:一把蓝色的搪瓷咖啡壶、一只深蓝和金色的杯子、一把淡蓝和雪白方格的牛奶壶、一把蓝色的夹杂着红、绿和棕色花纹的仿古意大利的陶制水罐,以及二枚桔子、三枚柠檬。

  风止后,他又外出,在罗纳河上描绘特兰凯塔耶的铁桥,画中的天空和河,是苦艾酒的颜色,埠头上一片淡紫色的阴影,人们手肘搁在带黑色的桥栏杆上站着,在黑色的、稍带点深孔雀绿的背景中,铁桥呈现带点鲜艳的橙黄色调的深蓝色。他试图抓住某些全然破碎因而令人心碎的东西,从而能勾引起无限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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