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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九月十八日欧内斯特从师部回来,发现团部新设在斯奇威拉和缪山尼克和温特斯奇德之间的一个城镇上。他象小孩子那样好奇,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不在时发生了什么重大变化。朗哈姆于是带他去参观原来两军激战的地方。虽然盟军伤亡人数很多,损失很重,但敌人的西墙防线终于被突破了。欧内斯特会见了哈华德布拉扎上尉。后者告诉他关于这次作战的详细情况。谈话结束时哈德华说,不管好莱坞的谣言家们怎么造谣说谎,也不可能抹煞朗哈姆及其部队所取得的伟大胜利。当第三营攻占敌人某处高地时遇到敌人的顽抗。朗哈姆身先士卒走在最前面。他高声喊道,“咱们爬上这座山把它占领,然后狠狠打击德国鬼子。”后来美国的自防反坦克车绕到德国人的地堡后面,炮口对着大门轰击。“我从未没看过这么惊人的场面,”布拉扎德说,“里面的德国鬼子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人身上最少有五、六处伤。地堡里一片混乱,哭的哭,叫的叫……。”第一批进入地堡的美国兵,除了俘虏三十个德国鬼子外,还得了好几箱沙丁鱼罐头和上等白兰地。

  在高低起伏的丘陵地上的一处山坡下有一个很小的村庄。欧内斯特就住在这村子里的一间小农舍里,他自己给它取名为斯奇洛斯海明斯坦。他住进这房子后的第二个星期,一天晚上正下着雨,史蒂文生中尉带着约翰格罗斯艺术家到他那里去。格罗斯是个身材瘦小,文质彬彬的人。他近年来一直给“绅士”杂志画漫画和速写。格罗斯第一次见到海明威。对方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当时海明威正坐在房间里,周围坐着十分崇敬他的人,如:迪康、摄影师全希罗斯等。在海明威旁边的桌子上有半玻璃杯的酒和几个手榴弹。在房里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大樽法国白兰地。这樽酒是最近从希列尔弗一家杂货铺那里弄来的。格罗斯喝了一杯酒后便开始借着煤油灯光给欧内斯特作画。当画家上床睡觉时,欧内斯特递给他两枚手榴弹并告诉他要是德国人再来时,他可用这两颗手榴弹自卫。格罗斯顾不得脱掉衣服,一头倒在楼上一张铺着很脏垫褥的床上呼噜噜地睡着了,直到第二天黎明前轰隆隆的大炮声把他惊醒。他朝着楼梯井往下望,看见海明威躺在床上还没睡,正在看一本袖珍杂志,怀里放着一支卡宾枪。这天上午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隐蔽在灌木林里观看美国大炮轰击希朗切德村实况。当天晚上,他们同其他十几个人参加了在朗哈姆指挥部举行的一次牛排晚宴。朗哈姆后来写道:

  正当牛排端上桌来,突然一颗八十八毫米的炮弹打穿了海明戚对面的那道墙,接着又穿过另一道墙,但没爆炸……八十八毫米炮弹的飞行速度几乎和光速相等,所以人们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它就到了你的跟前。转瞬间我部下的人都躲到一个贮藏马铃薯的地窑里去了……我是最后一个来到楼梯头的。我回头一看,海明威仍坐在桌子旁边不动声色地用刀子切着牛排。我大声喊他快躲到地窑里去。但他不听。我转身走到他那里同他理论起来。蓦地,又一颗炮弹穿墙而过。他仍继续吃他的牛排。

  我们又争论开来。可他无动于衷。我坐了下来。这时第三颗炮弹又穿墙而过。我要他把那顶该死的钢盗戴上。他不听。于是我也把自己的钢盔摘下来。我们边吃牛排这争论。他又重复他平时最爱说的那个道理——除非炮弹直接打中你,否则你呆在什么地方都一样安全。我指出他的这个理论正在得到证实,他的举动有点象那个巴西人。我们继续吃牛排、喝酒和争论。也许我们已有三分酒意了,这时炮轰停止了。其他的人也陆续从地窑出来回到楼上。于是饭菜从新加热,晚宴继续进行。

  九月二十三日星期六,欧内斯特写信给玛丽,说他非常盼望很快回巴黎去。摧毁敌人西墙防卫线的战斗故事开始在他脑海里酝酿成型。他计划回到瑞芝旅店后再认真加以组织。无论在小说的内容或行文用词方面,他将极力让读者知道作者亲身参加了九月十四、十五日盟军摧毁敌人西墙防线的战役。他说,这次战斗好比人们到虎口里拔牙齿那么危险。有很多人被老虎吞噬了。在小说里他不愿意提到自己因生病没参加战斗的事。他渴望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找一间合适的房子同玛丽维尔斯住在一起。迄今为止他只是在旅店同她会晤,从没有机会在他们自己的房子里相会。他想找个地方能痛痛快快地洗个澡,有洗得干干净净的衬衣换下目前身上穿了很长时间的又破又脏的衣服。

  在师司令部里,谣言四起,说他在雷姆波立特的侦察活动将会碰到麻烦。“谎言、假话、舞厅里的香蕉”显然将给他的得意之作带来耻辱。他反复思考认为这是一种紧急措施,他只是尽了自己的职责。如果规定一条法律,禁止记者跳入塞纳河,那么假如有人在水里快要淹死了,那么谁还会遵守这种规则呢?他完全有把握他的朋友们会全力支持他的。其中之一是纽约时报的佐德里斯科尔。此人曾在解放巴黎那一天借了他的打字机。巴顿将军和朗哈蜂上校也会在必要时帮助他。

  第二天上午又下起雨来。开始雨滴粗大有力,后来逐渐变小,最后是濛濛细雨,随风飘洒。敌人的炮轰得十分猛烈。他又不得不在巴切特多停留一个时候。当旅途艰难的时候,要离家远行是不公平的。为此,他作了一首诗。

  昨晚丢失了三个,
  今天又把他们找回来。
  树林里黑压压地不见天日。

  但是在斯奇洛斯海明斯坦的小小起居室里人们的议论太多了。他放弃了作诗的念头,因为他的诗念起来很难上口。今天,他虽然只有四十五岁,但他已感到老了。比不上玛丽的朋友山姆波尔那么有趣,善良和温柔,也不象韦利华尔登那样引人注目。他象一匹老迈的越野赛跑的马,又丑陋又奇形怪状。但至少可以重新训练。由于目前下着大雨,刮着大风,处在西德的绝境之中,那大幅图画里的一切显得十分恶劣。可在那小幅图画里,他十分幸运地甩掉了身上的寒冷和感冒,尽管说起来不光采,他在这次战争中却十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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