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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如果我们按照在一个共同问题面前的忍耐程度去衡量他们的全体,那么杰克就是一种尺度,谁忍受得住自己的疾病,谁就与杰克相似类同;谁采取虚伪姿态,或者故意伤害他人,谁就不及他的楷模。杰克作为寓言角色的意义也就在于此。

  布莱特女士也是战争的受害者,她曾经在意大利前线当护士。战争夺走了她第一个情人的生命。又把她目前的丈夫在危险的惊惧状况下送回了家乡。那场战争如此富有戏剧性。它使杰克及其同代人丧失了男性气质,却又使布莱特这样的人改变了女性特征,开始行使男性的酗酒和放纵的特权。

  布莱特女士在男孩子气的短发上戴着男式毡帽,亲昵地称男人们为“伙计”。她还与一帮女同性恋者为伍取乐。在一个男子气质十分匮乏的环境中,她感到一种道德和情感上的空虚,她不得不放弃浪漫主义的幻想,选择了来去自由的生活方式,充满自信地与新伙伴并肩而立。布莱特战后的变化还揭示这样一个无情的事实:当男人们不再博得尊敬,女人们把天生的温情代之以男性的自由和流动后,严肃意义上的爱情是不可能再有了。而布莱特的追求者科恩根本无法意识到这一点,他仍然相信布莱特是女性化的,因而对男女温情抱极严肃的态度。他俩初次见面后,他把她形容为“绝对高尚规矩的”,还差点因为杰克不以为然而打了他;后来,他俩在农村有过短时间的同居,他依然不信“这不说明任何问题”。

  和尼克·亚当斯一样,杰克开着灯睡觉,以免在沉思默想中陷入更深的痛苦。这样的生活最终是不堪忍受的。他需要一种更为健康的生活。于是,小说的第二部的活动离开了巴黎而转向柏古埃的钓鱼小溪和潘普伦那的斗牛场。

  在短篇小说《大二心河》中,海明威曾经对尼克的钓鱼活动作了详尽的描写。尼克把自己的营地看作“好地方”,在那里,他可以排除干扰,忘掉一切。

  他整天垂钓,乐在其中。尼克曾经在战争中遭受创伤,而他的钓鱼活动可以看作医治这种创伤的一个组成部份,因为它带来了健康、快乐、美和秩序。在《太阳照样升起》中的钓鱼旅行也是如此,杰克来到了“好地方”,“我坐在一根刨成方形的木材上,注视着坝内尚未形成瀑布的那潭平静的河水。坝脚下,白沫四溅的河水非常深。当我挂鱼铒的时候,一条鳟鱼向瀑布窜去,在空中画出一条同样美丽的弧线,消失在轰隆隆地奔泻而下的水流中。我装上一个大铅坠子,把钓丝投入紧靠水坝木闸边泛着白沫的河水中”。

  在那里,杰克和他的朋友比尔一边垂钓,一边轻松地谈话,其乐无穷。在这样的直接欢乐面前,连浪漫的爱情也显得逊色了:“这时中午刚过,树荫的面积不大,但是我背靠着两根长在一起的树,坐着看书。这是艾伍·梅森写的一本东西,我在看的是一篇奇妙的故事,讲到有个男人在阿尔卑斯山中冻僵了,掉进一条冰川里,就此失踪了,他的新娘为了看到他的尸体在冰川堆石里显露出来,打算等上整整24年,在此期间,那个真心爱她的情人也等待着。当比尔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等着哩。”在这里,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出,杰克在钓鱼活动中更深沉的态度。显然,杰克钓鱼旅行的外在过程正是他自我治愈的疗程。

  后来,杰克及其同伴又来到潘普伦那,参加为期7天的圣福明节的狂欢活动。他们心情欢畅,被跳舞者包围起来,一边唱歌,一边狂饮,随着成群的庄稼汉高声大喊。然而,在这里最吸引杰克的是一位年轻的西班牙斗牛士,他叫皮得罗·罗莫洛,年仅19岁。

  “罗莫洛的斗牛使人真正动情,因为他的动作保持绝对洗练,每次总是沉着冷静地让牛角紧靠身边擦过去。他不必强调牛角离他的身子多近。”

  皮得罗成了故事中新的焦点,也成了科恩爱情上的劲敌。但是皮得罗无论在斗牛中表现出来的机智勇敢,还是在爱情上表现出来的深沉含蓄,都是令科恩望尘莫及的。在这一点上,杰克看得非常清楚:“那天整个下午,他把他表演斗牛的一招一式的地点控制在布莱特座位的面前。他一次也没有抬头看她。这样他表演得就更出色了,不仅是为了她表演,也是为了他自己。因为他没有抬头用目光探询对方是否满意,所以一门心思地为自己而表演,这给了他力量,然而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她。但是并没有为了她而有损于自己。那天整个下午他因此而占了上风。”显然,皮得罗也是个寓言角色,他坚守自己的生活法则,男子气慨是件独立于女人之外的东西。

  而科恩为了爱情,宁愿当众吃亏,接受人身侮辱。

  当“战斗”的机会来临时,他也能象真正的游侠骑士那样将对手击败。在巴斯克人欢度狂欢节的时候,科恩对麦克·坎贝尔、杰克·巴恩斯以及皮得罗·罗莫洛大打出手,他在体力上获得了胜利,而在道德上却遭到彻底失败。皮得罗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而战,虽败犹荣。而科恩却在精神上被击碎了,他一直把他的男子气概建立在拳击技术或女人的爱情上,从未放在内在力量的基础上,而如今到了既无技术可言又无爱情支撑的时候了。他只能对杰克说:“我感到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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