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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1月18日,匈牙利境内的德军在巴拉顿湖与包科尼(Bakony)森林之间发动了一次新的攻势,其位置在布达佩斯以西的山林地区,其目的是解布达佩斯之围。他们最初还是获得了相当的成功,已经到达了多瑙河的河岸。可是在这同一天,苏军已经攻入了这个不幸的围城,所以它的命运也就此确定了。假使在匈牙利发动攻势的兵力,能够应用在波兰境内,或是东普鲁士方面,那么结果一定可以更好一些,可是希特勒却执意不肯采纳这个意见。在波兰境内,苏军已经在琴斯托霍瓦—拉多姆斯科地区,以及彼得库夫、罗兹和库特诺(Kutno)等地发生了战斗。德军在霍恩堡(Hohenburg)的维斯瓦河上的桥头阵地也受到了苏军的攻击。在维斯瓦河以北,敌军在继续进攻。在纳雷夫前线上,也有迹象可以证明即将有大攻势发动。还是和平常一样,希特勒仍然拒绝把那些已经孤立在这个地区中的部队,赶紧撤回以集中自己的兵力。

  我们在这一天的整个汇报时间,都完全用在华沙事件的讨论上,事实上照目前紧急的情况看来,这简直是在开玩笑。在那天下午的汇报中,希特勒对我说要把那些负责促成华沙撤退的参谋本部人员,拘押起来交付审讯。我就非常明白地说,一切的责任都应该由我个人负起,所以他应该拘押讯问的对象就是我,而不是我的部下。希特勒回答道:“不,不,要惩罚的对象不是你,而是那个参谋本部。我实在忍受不了,不能听任那些知识分子,强迫他们的长官跟着他们的意见走。可是这就是所谓参谋本部制度的传统精神,我一定要把这种制度打成粉碎。”

  于是我们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争辩得非常激烈。因为没有旁人在座,所以我讲话也不必有所忌讳。可是结果还是不欢而散。在那天夜间,我派我的副手温克将军,去参加“夜间汇报”,并且命令他再向希特勒报告一遍,指明他会做出一件很不公正的事情,并且告诉他我已经准备自己被捕,但是我却不容许他拘捕我的部下。温克也的确把这些话都转达到了。可是在那天夜里,波宁上校、克尼斯贝克中校(Lt.Col.von dem Knesebeck)和克里斯滕中校(Lt.Col.von Christen)都一起被捕了,这是陆军人事处的梅塞尔将军(Gen.Meisel)奉命执行的。他们事先根本不通知我,所以我当然无法制止这个行动。

  第二天上午我就只好面对这个既成事实了。我就单独去见希特勒,用我所能想到的最强硬的语气,向他提出严重的抗议;我并且指出来,由于他这个行动会使OKH中最重要的部门,在这个最紧急的关头,突然停止了一切的工作。现在只有另派一些完全没有经验的青年人员,来接替他们这些被捕者的职务,这些职务在目前不仅十分重要,而更是非常的困难。我并且要求把我一同交付审讯,这个要求却为希特勒所立即批准了。在这个紧急和赌命运的时候,我却还要分出许多时间来,接受这种毫无意义的讯问。不仅是浪费时间,而且更糟踏我的精力。这个时候的东线战场上,却正在为了德国民族的存亡,和我们家乡的得失,展开决死的苦斗。

  经过了几个星期,克尼斯贝克和克里斯滕两个人总算是被释放了,不过波宁却还是被关着。他们被释放之后,不准重回参谋本部,而改派往第一线充任团长。在接受了这个新职务三天之后,智勇双全的克尼斯贝克就战死了。克里斯滕比较幸运,没有送掉性命。至于波宁却毫无理由,一直被关着,从这个集中营转到那个集中营,等到总崩溃之后,我们都做了美国人的俘虏,然后才再相见。

  当我正在为这件不幸的事件感到忿怒不平的时候,在德东方面的苦战却一直都没有停息。在匈牙利的苏军,已经迅速集中了他们的机动部队,向我们那支想援救布达佩斯的军队,展开反攻。从截获的苏方无线电报判断,我们预料敌人即将开始大规模的行动。在喀尔巴阡山脉的北面,苏军继续向布里斯劳进攻,并且攻入上西里西亚的工业地区。因为我们的防御实力已经非常单薄,所以他们简直是势如破竹,攻势进展得极快。在北面,敌人更向卡利什(Kalisz)、波森和布隆姆堡(Bromberg)等地进展。罗兹已经失守,敌人的前面不再有阻力。只有第二十四和大德意志两个装甲军,一直都在这个机动包围战中作战,屡次英勇的突围,向西转进,沿途还收容了不少的零星单位。内林将军(曾经是我的参谋长)和索肯将军在这些日子当中的英勇表现,简直是只有克塞诺丰希腊著名军事史学家。(Xenophon)再世,才有能力来加以叙述和形容。

  苏军在南面和东北面也都在进展之中,而在梅默尔之南,另外一个危急的情况又发生了。在库尔兰地区中的北方集团军,已经报告敌军调动频繁,但是该报告对于敌军的真正意图并未提供任何线索。惟一的判断,就是库尔兰的军队,虽能牵制着一部分苏军的兵力,但是这一部分我军的兵力却不能够参加德国本土的保卫战,结果仍然是得不偿失。所以在每一次会议中,我总是劝希特勒赶紧撤回这一部分兵力,但是每次都碰了钉子。

  1月20日,敌军的足迹正式踏上了德国的土壤,这不过是最后一幕的开始而已。在那天清早,我就知道了苏军已经在霍恩沙查以东的某点到达了德国的边境。在第一颗炮弹尚未落下的前半点钟,我的妻子才离开华尔斯高(Warthegau)的别墅。她一定要到最后关头才可以离开,因为她走了,就会使当地的人民发生惊忧。她一直是在纳粹党人的监视之下,最后她只好单身启程,把我们所仅有的财产(那是1943年9月间所没有炸光的)也都留在那里。

  现在,我们和其他数以百万计的德国人民一样,已经变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能与他们同命运,使我们感到很骄傲。当她离开别墅的时候,许多工人都站在她汽车的旁边,挥泪送别,有许多人都愿意同她一起走。我的妻子已经赢得了当地人民的爱戴,所以对于她而言,这种离别的滋味的确是很痛苦。1月21日,她到了措森,因为这里已经找不到适合的住宅,所以她就住在我的宿舍里,从此她就一直和我共度这个艰苦的生活,尽可能帮助我和支持我。

  1月20日,在布达佩斯西面的战斗还再继续进行。匈牙利的前参谋总长弗罗斯,已经投降了苏联人,并且为他们效力。在西里西亚,敌军越过了国界,并且迅速地向布里斯劳挺进。在波森地区,已如前述,敌人也早已越过了边界。在维斯瓦河以北,强大的敌军正在向托伦—格鲁琼兹之线,实行猛攻。在敌军先头部队的后面,接着就是强大的预备兵力,其声势的浩大,远在我们1940年法兰西战役之上。在梅默尔以南,敌军已经到达了魏劳—拉比奥(Wehlau-Labiau)之线,并且大致向科尼兹堡方向进攻。此时德军中央集团军已经陷于敌人钳形包围之中,南面这一股敌军向北朝科尼兹堡前进,而另一股敌军,则沿着米美尔河,从东面直趋东普鲁士的首府。在纳雷夫方面,面对着第四军团的苏军,还是毫无动静,他们似乎是胸有成竹地等候突破的成功。

  1月21日,最明显的情况就是敌军已经深入上西里西亚工业地区,当希特勒再度拒绝赖因哈特要求立即把第四军团撤出纳雷夫突出地带的建议之后,赖因哈特和第四军团司令霍斯巴赫将军,都感到十分失望。霍斯巴赫因为害怕他整个军团有被包围的危险,于是在1月22日就自动决定了一个行动。他命令他的部队转过向来朝西面攻击,其意图是向西普鲁士和维斯瓦河方面实行突围,并且希望与魏斯上将的第二军团建立联系。

  霍斯巴赫事先并没有向他的集团军总部报告,一直等到他的部队在1月23日开始行动之后,才匆匆传来一个报告,至于希特勒和OKH则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所以在我们得知勒特曾要塞——它是保护东普鲁士的一个最重要的屏障——已经不战而弃守了,真使我们大吃一惊。希特勒当然马上就大发雷霆。这个事情发生在1月24日。同时苏军已突破马祖里运河(Masuren Canal),正向霍斯巴赫军团的北面侧翼攻击,结果使他原定的计划也无从实现。到了1月26日,希特勒才知道在中央集团军的地区中,不仅发生了未经他批准即采取行动的行为,而且事后也没有报告他。他认为这是有心欺骗他,当然感到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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