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五十六(81)

八一

　　然而川口低估了日军体力上的消耗，因为在向美军发起决定性的全力攻击之前，日军必须穿过泥泞不堪、充满腐臭的沼泽和缠结多刺、崎岖不平的灌木丛林。在螫人的昆虫和吸血的水蛭的围攻下，他率领的3000人的精锐部队很快就被弄得稀稀拉拉，不成队形了。而就在日军跌跌撞撞地穿过黑暗的热带森林时，美军已在他们企图突破的那座陡峭的山岭上挖壕设垒。范德格里夫特少将在山岭上配备了700名突击队员，并在该岭背后建立起自己的指挥所和司令部。

　　9月12日晚，山岭上的美国士二兵在紧张地等候着敌人的进攻。突然，一颗信号弹从下面的丛林中蹿入高空，黑暗深处响起机枪的嘎嘎射击声。川口率领他的士兵高呼着“万岁”冲了上来。在整个高地上，美军的摧毁性炮火一齐轰鸣，挡住了日军最疯狂的冲锋。日本兵被炸得晕头转向，他们弄不清美军的阵地究竟是怎样设置的，个个被炸得粉身碎骨。天亮了，高地看起来就像个屠宰场。山岭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此后美军就将这座山岭称为“血岭”。

　　那天早晨从亨德森机场后面升起的太阳并不像川口所想的那样能成为日本帝国的象征。他的自尊心垮掉了，现在他只能下令撤下600多具尸体，从丛林撤退。原来他相信那天他的士兵将依靠美国的供应品吃早餐，因此把大部分食品留在了后方，垂头丧气的日本士兵还要在条件恶劣的丛林小道中忍饥挨饿地步行l个星期。从此瓜岛成为太平洋上的“绞肉机”、“死亡岛”。

　　由于美军的严密封锁，岛上日军的处境越来越困难了。他们的补给已被切断1个月，他们大都靠吃草根、苔藓、树上的嫩芽和喝海水过活。从“血岭”余生者个个骨瘦如柴，黑黑的头发已变成蜡黄并大把大把地脱落，眉毛也已经脱落，牙齿松动。几乎整整3个星期他们谁也没有大便过，身体严重缺乏盐分，以致于连海水也觉得是甜的。喝了水就想大便，但因身体太虚弱而排不出来，不得不互相用手指去挖。

　　瓜岛的惨败使腊包尔第17军司令部的百武春吉将军捶胸跺足，他发誓自己要亲自指挥最精锐的“仙台师”去夺回瓜岛。但他们对海军的配合大感不满，一心想把失利的原因推到山本身上。

　　9月24日，负责指挥瓜岛作战的大本营参谋过政信中佐受第17军指派，在南下途中来到特鲁克面见山本。

　　过政信是初次登上“大和”号。当他看到这艘世界上最大的战列舰时，他简直惊呆了。他在后来写道：

　　从舱口来到舰内，就像步入了一所宽敞的大宾馆一样。所不同的只是，这里的四周布满各种管道。这些粗细不同颜色各异的每一条管道，都是这艘7万吨巨舰的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它像人体内无数条血管一样，在满足着全身的各种需要，其中任何一条被切断，都会因出血而影响全身。难怪人们把这艘巨舰称为“大和宾馆”。倘你在里面迷了路，没有向导是很难走出来的。

　　“大和”号上的司令长官办公室与一般战列舰不同，是设在靠近舰首的中央部。过政信中佐同首席参谋黑岛和参谋长宇垣简单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便被直接带到司令长官室去见山本。他要求海军派出舰只去护送陆军的补给船队，同陆军合作夺回瓜岛。

　　“我们的供应被切断了1个多月。官兵以挖草根、剥苔藓、掐树芽和饮海水充饥，”他对山本丝毫也不隐瞒川口手下的官兵所受的各种苦难。“由于后勤供应毫无保障，战斗在瓜岛上的官兵已饿得骨瘦如柴，像个骷髅。”川口本人现在“比甘地还瘦”。

　　他的慷慨陈辞感动了山本，山本眼泪汪汪地向他作出保证说：

　　“如果因后勤补给供应不上而使陆军官兵饿死，海军自应感到惭愧。保障陆军的供给，是海军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情况需要，我甚至可以让‘大和’号开赴瓜岛，去掩护陆军夺回瓜岛的登陆作战。”

　　山本当然无意将这艘世界上最大的战列舰埋葬在遍布沉船的瓜岛海域，但他同过政信签署了一个备忘录，保证联合舰队的巡洋舰将在新攻势发起的前夕出动去轰击美国在瓜岛的简易机场，他的航空母舰和战列舰将出动去截击敌人企图运往瓜岛的护航运输船队。这样日本陆海军便商定发起一次更大规模的进攻。

　　然而，美国也不甘示弱。9月30日，尼米兹将军亲自冒着雨季的第一场倾盆大雨，乘坐一架空中堡垒飞机抵达亨德森机场，为海军陆战队员授勋，为范德格里夫特将军打气。当天晚上，尼米兹将军在瓜岛住了一夜，给了守军以最大的鼓舞，并答应“在兵力资源所允许的范围内给予最大限度的支持”，使守岛部队的士气为之一振。随后美军向瓜岛增援的部队已达二三万人之多，装备也非常先进，远远优于岛上日军。

　　过于自信的百武晴吉准备亲自到瓜岛坐镇指挥，他断言范德格里夫特根本不是他那威名赫赫的仙台第2师团的对手。他急令第38师团从婆罗洲开来与第2师团会合，企图集结2.5万人于10月8日对瓜岛发起总进攻。负责指挥的第2师团长龙山政男中将狂妄地宣称：“这次战斗是日美两军之间的决战，日本帝国的兴亡在这次战斗中决定，如果我们不能占领这些岛屿，就别想生还，一个人也不能生还！”

　　为了配合百武，山本下令联合舰队全部出动，从特鲁克南下所罗门群岛。舰队编成有“翔鹤”、“瑞鹤”、“瑞风”、“隼鹰”、“飞鹰”5艘航空母舰，“金刚”、“榛名”、“比睿”、“雾岛”4艘战列舰，另有14艘轻、重巡洋舰、44艘驱逐舰。这是自中途岛海战以来联合舰队出动规模的最大的一次行动。统领舰队的仍是南云中将，山本给他的任务是配合百武中将在瓜岛发起的陆上进攻，随时捕捉和歼灭胆敢露面的美太平洋舰队，切断美军增援瓜岛的补给线。日本大本营对这次陆海军联合进攻夺取瓜岛的作战计划充满了信心。他们认为：“把美军赶出所罗门的日子已经来到了。”

　　在这一关键时刻，美太平洋舰队司令尼米兹上将冷静地分析了战局。他说：“现在看来，我们未能取得瓜达尔卡纳尔地区的制海权。因此，我们对岛上部队进行补给，势必要付出重大代价。局势虽然很危险，但并不是毫无希望的。”10月15日，知人善任的尼米兹下令让英勇好斗、外号“公牛”的哈尔西中将接替优柔寡断的戈姆利出任南太平洋战区司令，决心誓死与日军在瓜岛一搏。

　　10月24日，在整整拖延了两周之后，百武中将在山本的催促下硬着头皮向瓜岛美军发起了进攻。是日夜，天空中乌云翻滚，雷电大作，大雨瓢泼而下。日军十兵冒着大雨开始向“血岭”爬行，一名士兵碰响了美军设置的带刺铁丝网。警戒散兵坑的一名美海军陆战队员通过战地电话悄悄发出警报：“中校，你和我之间约有3000名日本兵。”普勒中校命令岗哨不要开火。1个多小时过去了，前面的开阔地上闪动着黑乎乎的人影。突然尖厉的英语叫喊声打破了黑夜的沉寂：“为天皇讨还血债！海军陆战队见鬼去吧！”一阵怒骂还了回来：“该死的天皇见鬼去吧！为富兰克林和埃莉诺讨还血债！”（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和他的妻子）“开火！”普勒怒吼着。炮火的闪光和如流的枪弹划破了湿热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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