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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感染了的外科医生

  1995年12月的一天晚上,我们在奎达(Quetta)的塞雷纳饭店(Serena Hotel)优雅的大厅内一张桌子前围坐聊天。我和莱斯利·霍维茨(Leslie Horvitz),还有两位年轻的外科医生杰米尔汗(JamiI Khan)和沙菲克·雷曼(Shafiz Rehman),乔因患流感,发高烧,在旅馆中自己房里躺着休息。杰米尔汗和沙菲克都住在奎达行医。奎达是巴基斯坦北方惮路支省的主要城市,临近阿富汗和伊朗边界。惮路支省主活贫困,人烟稀少,我们来此是为了了解克里米亚刚果出血热的。这两位外科医生很熟悉这种病,他们险些死于该病,是我帮助他们死里逃生的。

  30多岁的杰米尔汗有着一张友善的圆脸和一双聪慧的眼睛,他用大陆特别的带韵律的英语平静而清晰地向我们讲述整个故事。

  “那是去年12月5日的事。我正坐在房间里,突然接到巴基斯坦电台附近一家医院打来的急诊电话,说一个病人严重腹痛并吐血,让我赶快过去。等我到了医院,检查了病人,不得不请来肠胃科的医生会诊,他说得照胃镜才能查出吐血原因。

  第二天下午,才给病人照了胃镜。因为上午我们都忙于正常值班工作。晚上我在门诊坐班。他们通知我去给病人手术,因为他们诊断那病人是胃溃疡吐血。

  “晚上11点,手术开始了。由于害怕病人大出血,所以我们准备了五六个单位的血浆。沙菲克医生作我的手术助手。其他还有手术室工作人员。”

  这时,沙菲克医生不安地在椅于上移动了一下身子。他比杰米尔汗年轻几岁,身材高大,英俊滞洒。杰米尔汗继续说道:“当我一打开他的肚皮,就发现腔内所有内脏都在渗血,尽管我采用了透热疗法等种种手段,还是无法止血。我们猜想病人也许服用了某种止痛药,严重腐蚀了胃壁,因为血不停地渗出,不可能是胃溃疡。”

  我毫不吃惊,因为在塞拉利昂,在拉瓦尔品第,在南非,在迪拜,以及中国都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最近在扎伊尔的基奎特(Kikwit)就有外科医生因手术而被感染,也是出血不止,得的是埃波拉病。而杰米尔汗所说的病人患的则不是埃波拉,尽管症状很像。他接着说道:“为了止血,我们不得不摘除他的胃。当我试着将胃取出时,不小心碰破了脆弱的脾脏,只好也将它摘除。它已经肿了,肝脏也肿了,呈暗红色,失去了正常肝脏的亮红光泽。整个手术花了两个半钟头,真是场艰难的战斗,沙菲克被沾满病人鲜血的针头扎破了手指,我的手套也多次弄破。终于在凌晨两点钟,我们把病人推回了病房,离开了医院。

  第二天一早,我去看望病人。他神志清醒并能讲话,但血压仍很低。等我下午三点再去看他时,他的哥哥说他已经死了,年仅四十六七岁,锡比(Sibi)人。

  “我仔细回想整个手术。有件事情提醒了我,当麻醉师把导管插入病人鼻腔时,鼻子开始出血,麻醉师无法止血,只好堵住鼻子。当时他说这到底是什么病,怎么鼻于出血会止不住,而且还发烧。他也害怕了,认为病人出血不止一定有什么问题。此外,病人还发烧。”

  听到这里,我感到不寒而栗。一切都吻合了。这是一种流行于惮路支的严重的病毒出血热病,症状为高烧,出血不止,血压过低,肝脾肿大,吐血并伴有腹痛。病人通常被误诊为急性肠胃病,然后推进手术室,折腾得到处是血,到处是病毒。

  这时,杰米尔汗转向沙菲克说:“术后第五天,星期五的上午,沙菲克太太打电话告诉我他发高烧,头痛并已全身酸痛,让我过去看一下。见到他后,我开玩笑说,怎么了,是不是得了疟疾或类似疟疾的病?我陪了他两三个小时,他的几个亲戚也来探望他,而他则遍身疼痛得直流眼泪。

  他不时向我诉苦,而我直嘲笑他。他说这不是发烧痛,而是死亡阵痛,我快死了。他很喜欢吃一种美味甜肉,说临死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吃上一口,并让他兄弟去集市买一点。

  说到这,两人忍不住笑了。

  沙菲克找了一个奎达医学院的医药教授来诊断,而我则回到医院工作。第二天,这个教授对我说沙菲克整夜发烧并全身疼痛,可能得了伤寒。他给他服了阿莫西亚。但紧接着沙菲克又开始下痢,只好打点滴补充水份。

  我找到了给那位病人用内窥镜检查的医生,向他讲述了病人没有溃疡却出血不止的情况,我说和我一起手术的朋友病了。让人担心。于是他和我一起看望了沙菲克,他复诊以为是疟疾。

  这时,我打断了他。

  “你已将沙菲克的发病与那位病人联系在一起了吗?”

  杰米尔汗摇摇头:“没有。我们根本设想到这一半点。”

  我让他接着往下讲。但暗中奇怪。他们应该知道克里米亚刚果出血热,因为已有两名巴基斯坦医生死于此病,而第二个医生曾是杰米尔汗的好友。

  杰米尔汗继续说道:“就在沙菲克发病的第二天下午。我外出巡诊,突然感到身体发痛,回到诊所一量体温,华氏1O2度(摄氏39度)。当时两个病人已经预约了手术,于是我只好通知麻醉师只做一个,另一个晚上再说。”

  做第一个手术时,我因发热而浑身颤抖,一做完手术,我就回家睡觉,并让我兄弟晚上叫醒我。但晚上我去诊所还是晚了,吃了点止痛药,感觉好些。我打电话叫来了一个同事,对他说自己对这个胆囊结肠造口手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等他到达时,我正开始消毒,于是他在一旁作我的助手。但我实在无法忍受身体的巨痛。简直站立下稳,只好离开手术台让同事继续手术。躺在休息室里,我痛得直落泪,真的落泪了。

  我问道:“那时你就设想到你和沙菲克患同样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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