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纪实文学 > 第四级病毒 | 上页 下页


  我怀疑:单单一个医生的工作如何能遍及陷于如此苦难和疾病之中的全体人民呢?虽然那时我并不知道,我却带着这个问题把自己引进了公共卫生界。

  在扎伊尔教书第一年的年底,我决心向美国医科大学申请就读。我说服雷请他对我进行考试,看看我是否够格被医科大学录取。在扎伊尔向美国医科大学申请,纯系例行公事。首先,我对美国各医科大学情况实际上一无所知,又没有可咨询的人或机构。过去从未想过要学医,因此现在不知道该找谁请教,除非找现在文博·尼亚玛的医生们。他们中有一位曾在明尼苏达州立大学(The University of Minnesota),另一位在堪萨斯州立大学(TheUniversity of Kansas)受过教育。

  我还有一个亲密的朋友,名叫皮特·彼得森(PetePeterson),他是杜克神学院(Duke Dlvinitv School)毕业的。他建议我向杜克医学院申请,最后我向好几所第一流大学提出了申请,包括:斯但福大学、哈佛大学、那鲁大学、印第安纳大学、以及杜克大学。印第安纳大学把我当成了外国人,不予录取。哈佛、那鲁、斯但福、杜克都给我写来回信,说由于他们没有校友在扎伊尔,不能对我进行面试,所以碍难考虑我的入学申请。

  过去几个月里,我同另一位名叫香浓(Shannon)的教师建立了深厚友谊。我们不仅十分亲近,而且还商量了要订婚。(我们不仅订了婚,并且于196&年结了婚。)碰巧她有个叔叔是杜克医学院毕业的。我让她看了杜克给我的回信。她立即写了一封措辞强烈的信给杜克的教务长悉德·奥斯特豪特(Svd Osterhout),对他们拒绝我的做法深表不满,同时又提出她的叔叔就是杜克大学医学院的校友。使我惊讶的是奥斯特豪特教务长竟给她回信,说他们重新考虑了我的申请,保留我的档案直到我6月份回去面试。

  但是杜克和我都没有料想到扎伊尔政治局势的变化。为了镇压60年代早期叛离的加丹加(Katanga)省的革命,蒙博托雇用了比利时的雇佣军替他打战。现在那些雇佣军本身已成了一支反叛军队。蒙博托没有及时发钱给这些雇佣军,这些雇佣军便不再忠诚于该政权了。1967年4月末5月初,那些雇佣军集结在金沙萨(过去叫斯但利维尔一Stanleyville)市内和周围,决定反叛。他们占据了包括电台在内的一些要害建筑物。蒙博托则采取了独特的对应手段,把全国的白人全都软禁起来。他命令他自己的军队进驻学校、医院和其他机构,去“保卫”那些白人。任何白人一律不得以任何理由离开其住处。我们的学校也不例外。一天,扎伊尔军队袭击我们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型飞机场。在跑道上放置了许多圆铁桶,使任何飞机都不能起飞或降落。然后他们就散布在学校和宿舍各处,确保我们这些人不得逃走。

  不过他们还让我们做我们的工作,继续教学。我跟那些士兵相处得惊人地好,跟他们分享食物,共看连环漫画杂志,等等,但是无论如何决不能让我们走出自己居住的地区。为了确保我们不得与外界联系,他们甚至没收了我们的收音机。他们甚至拿走了我们的电动剃须刀和其他他们怀疑可能是伪装的无线电设备的小机件。几个星期过去了,我开始醒悟到我有失去进入医科大学学习机会的危险。没有无线电,我无法让杜克知道我不可避免地被阻留的情况。

  6月来了,又去了。我陷入失望之中。最后,经过十个星期软禁之后,7月下旬,我试着跟看管我们的士兵说理,要求他们允许我进城去。

  “那有什么害处呢?”我强调说。

  怎么也不行。

  说理升级到争论,结果总是以一方面的“不行”而告终。

  我钻进我的小吉普向公路上开去。当我接近蒙博托的部队时,他们威胁地向我挥舞着手中的步枪。我装作傻子似地微笑着继续开车前进。我试着装得很安详,实际上心里吓得要命。我唯有希望他们不要叫我脑袋开花,杀一儆百。我确信子弹马上会向我飞来。但我还是尽力控制了自己没有低下头来。

  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我驱车径往卡南加(Kananga)简易机场,想法疏通在DC一3航机上弄到一个珍贵的座位。我总担心怕有人会注意到有一个在逃的“白人佬”在市内流窜。幸好似乎并没有人在意,我才放了心。我花了三天时间试图订到一个座位。这全是碰运气,像买彩票一样,没有常规。“到机场看看能不能搞到一个座位,”人们这么对我说。我很听话地每天提着手提箱和袋子到机场走一趟。

  我终于说服了机场售票的人卖给我一张机票。这时已是7月的最后一个星期。

  在金沙萨的一番耽搁使我直到8月第一个周未才到达纽约。在教会总部领取了我的工资后便马上出发前往杜克大学校本部所在地、北卡罗来纳州的达勒姆市。第二天早上,我带着全部所有的钱一116镑,穿着褪了色的旧开领短袖衬衫和褪了色的旧咔叽布裤,来到悉德·奥斯特豪特的办公室里。我作了自我介绍,试着解释不能早早来到的原因。他听得似乎很感兴趣。要么是我的故事(是真假都无关紧要)真好,要么是他真的相信我所说的。总而言之,他让我感到受欢迎。他说他将为我安排几次面试。所有面试我的人似乎对听我讲述的冒险奇遇更感兴趣,向我提问复杂的医学问题倒在其次了。他们告诉我两周内将作出决定。如果我被录取,只有一周多点的时间准备开学了。我乘坐长途公共汽车回到印第安纳我妈妈的住处。妈妈看见她的在扎伊尔农村晒了三年,吃的粗茶淡饭,变得又黑又瘦的儿子的形象,惊骇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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