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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过了几天,克雷格到伊莎多拉家吃晚餐,他们畅谈对艺术的种种看法和理想,越谈越投机,伊莎多拉就像一个被催眠的人一样,允许他拉着自己的手,两个人一阵风似地跑上大街。然后,克雷格叫了一辆马车,对车夫说:“我和我的夫人要到波茨坦去。”面对这样一位才华横溢、漂亮的青年,突然产生的爱情之火在伊莎多拉心中燃烧,她心甘情愿随他而去。他们在一起过了两个星期,就好像一团火焰碰到另一团火焰,终于烧成一团不可阻挡的大火了。这简直不像是一个青年和一个女郎的尘世的爱情,而是两个灵魂的会合,他们的身体感受到一种上天赐予的极乐,尘世间的热情燃烧成白热的熊熊火焰。这样完美的快乐,简直要叫伊莎多拉承受不住了。

  伊莎多拉认为克雷格是当代最不寻常的天才之一,他就像雪莱一样,是由闪电和火光造就的。在他的思想指导下,产生了现代戏剧的整整一个流派。没有他的贡献,人们大概还会停留在旧现实主义布景之中——树上满布着真正的叶子,所有的房子都有能开关的门。

  克雷格是一个精神特别亢奋的人,甚至早上喝完第一杯咖啡,他的想象力就着了火。在街上他们一起漫步的时候,就好像底比斯陪伴一个大祭司一样。克雷格总是拿着铅笔和纸板,画下路旁的建筑,向伊莎多拉解释这有多么优美。他无论在路上看见什么,一株树,一只小鸟或是一个小孩,总是兴奋得发狂。但是在这种兴奋之后,他往往就会显露出极度的忧郁,好像整个的天都变黑了。他的这种性格,决定了在他和伊莎多拉的关系中随时可能发生风暴。

  伊莎多拉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她一方面珍惜这段爱情,另一方面又不能放弃她的事业。这两方面在她心中激烈地争斗着,因为克雷格总是说:“您怎么不停止做那些事呢?您怎么不留在家里替我削铅笔呢?”

  他们的爱情在柏林的上流社会引起了轩然大波,一群贵妇人联名写了一封信谴责伊莎多拉。为此邓肯极为愤怒,她借用音乐厅作了一番演讲,她宣称跳舞是一种解放的艺术,女子有自由恋爱以及自由地生孩子的权利。

  伊莎多拉的这次演讲,使许多听众议论纷纷,有一半的听众怀着一种同情和理解的态度,其他的一半则以一种轻蔑的态度叱骂着,往台上使劲地扔着东西。

  母亲本来一向是伊莎多拉事业最坚决的支持者,现在由于年纪大了的缘故,经常地抱怨,终于决定回美国去。

  此时伊莎多拉怀孕了,她心中充满了神圣的使命感,她还是继续在公众面前跳舞,教她的学生,一如继往地爱着她的爱人。而可怜的克雷格则坐卧不安,不快乐,咬他的指甲,常常叫着说:“我的工作。我的工作。我的工作。”

  在斯德哥尔摩演出完之后,6月的时候,伊莎多拉独自到北海之滨一个叫拉得威克的小村庄里居住,每日躺在沙滩上,一面看汹涌的波涛,一面看起伏的沙丘,感到无穷尽的快乐。她只同一个在海牙的朋友来往,那个人总是定期送书和杂志过来,并谈论艺术、音乐、文学等等,以调节她略显单调的生活。

  伊莎多拉每日在海滨漫步,内心变化起伏不定。

  她有时觉得自己非常伟大有力,她觉得这婴儿完全是自己的,然而有时她又感到自己像一个掉到陷阱中的野兽,无比地郁闷,想逃出去,然而逃到哪里去,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次生孩子是一次极为痛苦的经验,她只觉得自己像一个挣扎在恶魔手中的小可怜虫,持续的痛苦长达两天之久,到第三天,那个发了疯的医生拿出一只大钳子,没有用麻药便动起手来,伊莎多拉只觉得自己就像徘徊在死神的门口,甚至不敢再回想起那可怕的情景。

  然而这个名叫迪尔德丽的女孩带给伊莎多拉的快乐补偿了这种痛苦。这简直是一种造物的奇迹,这种爱胜过对一切男子的爱。一个生命的诞生是怎样的神奇啊!一个母亲就像一尊神,超过任何艺术家。从婴孩那充满爱的眼睛里,伊莎多拉读出了生命的神秘和宇宙的奥妙,她简直不可以形容这种快乐了。

  伊莎多拉非常崇拜伟大的意大利女演员埃莉诺拉·杜丝,热情地把她介绍给克雷格,心里非常高兴。

  因为她认为这两个人的合作是两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天才的合作。由克雷格设计易卜生的《野鸭》的背景,由杜丝在佛罗伦萨表演,这简直妙不可言!

  然而这两个艺术家的脾气都是极为倔强的,他们似乎天生弄不到一起,伊莎多拉通过自己的翻译,努力地使他们的合作得以继续,到幕布画好那天,大家都惊叹于克雷格的天才了。从那个碧蓝的窗子里,可以看到蔚蓝色的苍穹,协调的天体,一切摄人心魄的伟大景色尽在其中,包括了人类一切思想,一切默念以及一切忧愁。

  杜丝兴奋极了,她极力地称赞克雷格的才华。伊莎多拉和克雷格高兴极了,尤其是伊莎多拉,她以为克雷格从此可以大展才华了。但是不久之后的事实证明了人类的热情都是不尽可靠的,两个才华横溢但都颇为自负的人是很难共处的。

  由于伊莎多拉的经济又拮据起来,所以她不得不离开她的爱人和孩子去到俄国和荷兰演出,到了阿姆斯特丹的时候,她病倒了。没有她在中间调停,克雷格和杜丝互不相让,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此时伊莎多拉隐约地感到她与克雷格分离的不可避免。和他在一起,便要否认伊莎多拉的艺术、个性、理智与才华,为此她不得不充满痛苦地离开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不能工作,不能跳舞。在极度的愁苦中,一个漂亮时髦的、名叫皮姆的贵族青年,给予了伊莎多拉单纯的短暂的欢乐,这真正的了无痛苦的欢乐啊,使伊莎多拉的舞蹈充满了活力——“皮姆的舞曲”或曰“刹那音乐”就是此时完成的。

  伊莎多拉的舞蹈学校的开支越来越大,入不敷出,困难重重。因此,伊莎多拉想出一个主意,让学生跟她到各国演出,看看有没有一个政府能够赏识这种儿童教育之美,从而给她一个在较大范围内实施她的规划的实验机会。

  此时伊莎多拉已明白,德国不是能够实现她的梦想的地方,因为德国皇帝是非常保守的。因此她们先去了俄国,尽管得到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帮助,但是他的财力不足以使伊莎多拉的舞蹈学校设在他的艺术剧院里,所以也未能如愿。

  于是,她们又前往英国,希望得到帮助。然而庞大的开支使一切落了空。

  1908年7月的一天,伊莎多拉独自乘巨轮驶向美国——自从她搭乘牲口船离开纽约以来,已经9年了,她已经驰名欧洲,创立了一种艺术,一个学派——美国将如何对待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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