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传记 > 阿加莎·克里斯蒂自传 | 上页 下页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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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母亲的视力每况愈下,越来越槽,大家为此忧心忡忡。 此时,她阅读已经十分吃力了,即使在光亮处看物体也有困难,眼镜也无济于事。仍然住在伊灵的姨婆也处于半失明的状态,看东西模模糊糊。她像许多老人一样,变得愈来愈疑心重重,无论是对佣人,还是前来为她修理管道、调钢琴的人都产生怀疑。我至今记得她经常从桌子的另一边探过身子来,对我或姐姐悄悄长“嘘”一声,“小心点,你的手提包呢?”“在我的房间里,姨婆。” “是你把它放在那儿的吗?不该把它放在那儿。我刚才听见楼上有人。”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对吧?” “你可不知道,亲爱的,你还不了解这儿的情况。去上楼把它取下来。” 大概就在这时,我跟麦琪探讨了侦探小说,这对我后来的写作生涯大有稗益。我们当时在读一些侦探小说。我们阅读了由当时一位崭露头角的作家盖斯顿·拉卢写的《黄屋之谜》。书中的侦探是——位叫胡勒达比耶的年轻英俊的记者。书中故事的思巧妙,结构紧凑,悬念迭起。有些人认为故事情节发展不合逻辑,另一些人也似乎有同感。其实不然,我们可以从故事中发现一条若隐若现的纤细而精巧的线索。 我和麦琪讨论了多次。彼此交换了对这部小说的看法,—致认为这是——部优秀的侦探小说。我们俩成了侦探小说的行家:在我很小的时候,麦琪就给我讲述了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故事,将我引入侦探小说王国的大门。从此,我紧随她在侦探小说王国中游历。后来又读了保尔·贝克的优秀的侦探小说集,《马克·休夷特纪事》,直至《黄屋之谜》。这些小说激发了我的热情,我向麦琪表示我想写侦探小说。 “我看,你恐怕写不了。”麦琪断言道,“侦探小说极不好写。我也曾有过这种愿望。” “我想试试看。” “我打赌你写不了。”麦琪说。 事情就这样搁置下来了,打这个赌也不是认真的,因为谁也没有下赌注——可是话却已经出了口。从那时起,我就发誓将来一定要写一个侦探小说。当时只是抱定了决心,仅此而已。我并没有立刻动笔,只是心中播下了这颗理想的种子。它是在很久以后才真正萌发、开花、结果的。种子已经播下——将来总有一天。我也要写侦探小说。 7 里吉和我经常通信,我告诉他当地的新闻,尽我最大的努力把信写得好一些——写信一直是我的一个弱点。可爱的里吉见信如见其人,信写得总是那样亲切、中肯。他不厌其烦地劝我多出去走走。 人们时常举办舞会,我通常都不去参加,因为我们没有汽车,所以应邀去一两英里之外参加舞会是不现实的。雇用马车和汽车的费用很高、除非极特殊的情况,我们一般不乘坐,有的舞会因女子不够,也会盛情邀情。专车接送,或者在那儿过夜。 在楚德雷夫的克利夫德将举办一个大型舞会,主人邀请埃克塞特的驻军参加,并询问他们的朋友是否能邀请到一些姑娘。我们家的老朋友,特拉弗斯退役后就驻在楚德雷夫,他建议邀请我参加。特拉弗斯的妻子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是否愿意到他们家住一夜,第二天参加舞会。我欣然接受了这一盛情邀请。 与此同时,我收到了一位叫亚瑟·格里菲思的朋友来信。他的父亲是当地的牧师,他在军中服役——是个炮手。 我们俩是好友。亚瑟信中说他的部队此时正在埃克塞特驻防。遗憾的是这次他不能够应邀赶来参加舞会,为此,他感到惋惜,他真心希望能再次跟我跳舞。“不过,”他写道,“在参加跳舞的军人中有一位叫克里斯蒂的,你找找他好吗?他的舞跳得很好。” 舞会开始不久,克里斯蒂就与我相遇了。他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高个子,一头卷发,鼻子有趣地向上翘着,看上去颇为自信。主人将他介绍给我,我们跳了两个舞。他告诉我,他的朋友格里菲斯介绍他来找我。我们配合得很默契,他舞步娴熟,我又跟他跳了几个舞。那天晚上,我尽兴而归。 大约在一星期或十天以后的一天,我在我们家对过的梅勒家里喝茶,母亲打来电话:“快点回来好吗,阿加莎?这儿有位小伙子在等你。我不认识他,也从未见过。我请他用茶。看样子他要一直呆下去,等到你回来。” 我悻悻而归,感到扫兴。我猜想来者一定是一位讨人嫌的海军少尉,他曾要我读他写的诗。我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 我走进客厅,看到一位年轻人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来。他脸色微红,显出有些尴尬,不得不做一番解释。他没有因为见到了我而感到兴奋,大概以为我记不得他了。不过,我还是记起了他,尽管他的到来使我感到惊诧。我从未料到还会再次见到格里菲思的朋友克里斯蒂。他含糊其词地解释说,他不得不乘摩托车到托基来,他觉得最好还是来看看我。他只字未提如何费了一番周折才从亚瑟·格里菲思那儿弄到了我的地址。不一会,谈话的气氛就变得融洽了一些。母亲因我的到来轻松了许多。阿尔奇·克里斯蒂经过一番令人难堪的解释后,变得高兴起来。我也有些自鸣得意。 谈话间天色渐晚。母亲向我发出妇女们特有的暗示,征询我是否留这位不速之客用晚餐,要是留他用晚餐,该招待他什么。圣诞节刚过,食品贮藏室里还有冷火鸡。母亲看到我做出了肯定的暗示后,就问阿尔奇是否愿意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便饭。他毫不迟疑地欣然接受。我们一道吃了冷火鸡、沙拉、奶酪及其他一些东西,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晚上。 随后,阿尔奇骑上他的摩托车,一溜烟地赶回埃克塞特。 后来的十多天里,他经常不期而至。阿尔奇对自己的一切都不隐瞒,他告诉我他如何迫切期望转到新组建的空军服役。为此我感到震惊,人们都害怕飞行。但阿尔奇却是一个注重实际的人。他认为空军是有发展前途的军种,将来一旦发生战争,首先需要的是空军。他并不是酷爱飞行才要求进空军,而是因为那儿有更多的晋升机会。在陆军是没有多大发展前途的。炮兵晋升得太缓慢。他试图抹掉我心目中飞行的浪漫色彩,但却没有做到这点。我那充满幻想的浪漫天性第一次与他那理智的实用主义处世哲学相抵触。一九一二年,仍是一个情感多于理智的世界。青年女子对小伙子们充满浪漫的幻想,小伙子们心目中的姑娘也被理想化了。 从我外祖母那个时代以来一直如此。 我跟阿尔奇对待各种事情的反应迥然不同。从俩人一开始接触,这种彼此间的“陌生”的新奇感就强烈地吸引住对方。 那年元旦,我邀他一道参加新年舞会。整个晚上他都表现出异常,几乎没怎么跟我说话。我们一起跳舞的有四个人或六个人。每次我跟他跳完一支曲子下来,坐下休息时,他都缄默不语。我跟他搭话,他也只是语无伦次地应酬。我迷惑不解,仔细瞧了他一两次,不知他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他似乎不再对我感兴趣。 我的感觉迟钝,这时我本应领悟到当身边的男子像绵羊一样谦卑恭顺、反应迟钝、不能专注地听你讲话时,他一定是堕入了情网,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 我怎么会知道呢?我连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记得当时我收到了里吉写来的一封信,自言自语道:“过两天再看吧,”说着就把它扔进客厅的柜橱中,直到几个月后才把它找出来。我大概多少也意识到自己感情的变化。 我们在新年舞会的第三天去听了一个音乐会。音乐会结束,我们一道回到阿什菲尔德。像往常一样。我俩到学习室里弹钢琴。阿尔奇淬然绝望地告诉我,他过两天就要离开这儿,要去索尔兹伯里平原接受飞行训练。他急切地说:“你得跟我结婚,一定得跟我结婚。”他说,从打第一天晚上跟我跳舞他就产生了这一热望。“为了弄到你的地址,为了找到你,我费尽了周折,没有比这更困难的了。我心中只有你,永远不会再有别人了。你一定得嫁给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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