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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四月二十五日晚上,一艘专轮从汉口码头启航、开足马力向长江下游驶去。顾顺章大模大样地躺在设备齐全而舒适的舱房里,负责押送他的,是几个中统特务,以及一个排的宪兵。

  现在,何成浚和蔡孟坚只需要坐等捷报和嘉奖从南京飞来了。然而,轮船开走很久了,他们的心里却老是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三十多个小时后,轮船将抵达南京。随后,中国共产党总部被扫穴犁庭,包括周恩来在内的众“匪首”俯首就擒的消息将震惊中外。可是,这件将永载党国史册的首功将记在谁的名下呢?如果就这样把顾顺章送到千里之外的南京,将来他们的姓名最多只能记在功劳簿的末尾,甚至根本无人理会。无论如何,都让人难以甘心!

  现在,只有一个补救的方法——向南京发电报。把顾顺章就擒并已自首的消息报告南京总部。将来论功行赏,自有电报作证,那就谁也无法抢走自己的头功了。至于顾顺章临走时交待的不能向南京发报的话,肯定是那家伙故弄玄虚,用不着理会。

  于是在四月二十五日的夜间,何成浚和蔡孟坚不约而同地向南京中统总部拍发标明由徐恩曾亲译绝密电报,争先恐后地请徐恩曾向陈立夫和蒋介石报告这件即将惊天动地的大事。在轮船开走后的几个小时中,先后有五道电波从武汉行营飞到南京中央路三〇五号的那家“正元实业社”。

  电报发走了,何成浚安然就寝,但蔡孟坚心中仍然忐忑不安。顾顺章最后交待的那句话老是在他的头脑中回响。突然间,他醒悟过来,一定是中国共产党在徐恩曾身边安排下特工,顾顺章只是不愿明说罢了!他赶紧翻身起来,跑到机要室,向南京总部发出了第六封电报:

  不要把黎明被捕自首的消息让徐身边的人知道,否则将上海中国共产党地下机关一网打尽的计划就要落空。

  第二天一早,心急如焚的蔡孟坚又要了一架飞机,急火火地向南京飞去,他要亲自向陈立夫报告。所有的中共中央高级领导人都懵然不觉。再过几十个小时,一张险恶的大网将猝然罩到他们的头上。果真如此,中国共产党党史就将改写。

  然而,历史的真实面目是,中共中央机关和周恩来等人最终安然无恙。但是,当人们为此庆幸的时候,同样会想起那千钧一发之际的一个又一个“如果”……

  一九三一年四月二十五日,星期六。

  霏霏黄梅雨,象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笼罩着南京城。但夜幕降临以后便开始闪烁的万家灯火仍顽强地破网而出,勾勒出六朝金粉之地的豪华。

  中央路三〇五号的“正元实业社”大楼,已失却平日的忙碌,静悄悄地矗立在夜雨中。只有一两个窗户亮着灯光,就像一只蹲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和从前的一个个周末一样,徐恩曾早已无影无踪,到他的某一处香巢销魂去了。部下们等他一走,也纷纷开溜,回家去享受天伦之乐,好赌的早已约好“牌搭子”准备鏖战通宵,好色的或者泡舞厅,或者上了秦淮河的画舫,像上司一样享受“软玉温香抱满怀”的销魂滋味。

  除了门卫,只有几个机要人员和钱壮飞留在中统大本营值夜班。徐恩曾平时极少离开总部,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里。周末离开,总是让这个机要秘书值班,要他及时处理各地发来的不得延误的公文和情报,并在遇到特别紧急的情况时马上通知他。也只有钱壮飞才知道,这个周末之夜徐主任在哪个地方。

  钱壮飞正紧张地伏案处理着公务,突然一个年轻的机要员推开他的房门,轻轻走进来,把一份标有“绝密”字样的卷宗放在桌上,又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钱壮飞搁下手中的工作,翻开卷宗瞟了一眼,只见里面是一份标明“徐恩曾亲译”的密码电报,发电处写着“武汉绥靖公署”的字样。他的眉稍微微耸动了一下,眼光扫视了一下四周,耳朵聆听着门外的动静,然后凝视着卷宗出神。

  少倾,钱壮飞站起身来,打算走出办公室看看外面的动静。这时,门外又一次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那个年轻的机要员再次送来一份卷宗。待机要员关上房门,他又翻开卷宗,里面又是一份标明“徐恩曾亲译”的密码电报,发电地址仍是武汉绥靖公署。武汉究竟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竟在半个小时内接连发来两封密电?钱壮飞觉得问题有点严重了。然而,还没有等他想出个眉目,机要员又推门进来了。这次送来的卷宗里竟然放着两封电报,信封上的字样和前两封一模一样。

  在以后的一个小时之内,机要员又两次送来卷宗,仍然是从武汉发来的标着“徐恩曾亲译”字样的绝密电报。

  武汉方面一定发生了十万火急的大事!钱壮飞决定揭开这个谜,弄清楚其中的奥秘。

  又等了半个小时,机要员不再来了。钱壮飞静静地坐在办公桌旁,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从徐恩曾手上搞到的密码本,细心地翻译起密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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