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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也找周小舟谈过,同样感到会议不能畅所欲言,谈缺点还有压力。张闻天对“三面红旗”有一整套看法,确是为党为国忧心忡忡的。他有经济理论修养、能抓住问题的本质,对苏联建设的经验也比较了解。他是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在这样重要的历史关键时刻,自然感到有责任向中央阐明自己的看法。

  张闻天发言时,组长柯庆施和好几个人,不断插话,表示不同的意见。他毫不让步,按照自己的提纲,侃侃而言,直抒己见。后来批斗他时,说他的发言对彭德怀的信作了“全面系统的发挥”,是“进攻总路线、大跃进和人民公社的反党纲领”。全文8000多字,而讲成绩只有270余字。用了39个“但”字,“‘但’字以前虚晃一枪,以后便大做缺点的文章”,13个“比例失调’,12个“生产紧张”,108个“很大损失”(或损失),以及“太高”、“太急”、“太快”、“太多”等一大批“太”字。《发言》的最后,才提到彭德怀的信,认为信的中心内容是希望总结经验,本意是很好的。

  促使毛泽东作23日讲话的原因很多,张闻天的这个长篇尖锐的发言,可能是最后一付催化剂。

  §毛泽东7月23日的讲话

  你们讲了那么多,允许我讲个把钟头,可不可以?吃了三次安眠药,睡不着。

  我看了同志们的发言记录、许多文件,还跟一部分同志谈了话。感到有两种倾向:一种是触不得,大有一触即跳之势。吴稚晖形容孙科,一触即跳。现在有些同志不让人家讲坏话,只愿人家讲好话,不愿听坏话。因之,有一部分同志感到有压力。两种话都要听。

  我跟这些同志谈过,劝过他们,要听坏话,好话、坏话,两种话都要听嘛。嘴巴的任务,一是吃饭,二是讲话。既有讲话之第二种任务,他就要讲。还有人长了耳朵,是为了听声音的,就得听人家讲话,话有三种:一种是正确的,二是基本正确或不甚正确的,三是基本不正确或不正确的。两头是对立的,正确与不正确是对立的。好坏都要听。

  现在党内党外都在刮风。右派讲,秦始皇为什么倒台?就是因为修长城。现在我们修天安门,搞得一蹋糊涂,要垮台了。党内这一部分意见我还没有看完,集中表现在江西党校的反应,各地都有。

  邵大个(江西省长邵式平)你不必着急,你们搞出这个材料,实在好,今天就印出来。所有右派言论都印出来了,龙云、陈铭枢、罗隆基、章伯钧为代表。江西党校是党内的代表,这些人不是右派,可以变就是了,是动摇分子。他们看得不完全,有火气。做点工作可以转变过来。有些人历史上有问题,挨过批评。例如广东军区的材料,有那么一批人,对形势也认为一蹋糊涂。这些话都是会外讲的话。我们这一回是会内会外结合,可惜庐山地方太小,不能把他们都请来。像江西党校的人,罗隆基、陈铭枢,都请来,房子太小嘛。

  不论什么话都让讲,无非是讲得一蹋糊涂。这很好。越讲得一蹋糊涂越好,越要听。“硬着头皮顶住”,反右时发明了这个名词。我同某些同志讲过,要顶住,顶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有的同志说“持久战”,我很赞成。这种同志占多数。在座诸公,你们都有耳朵,听嘛!难听是难听,要欢迎。你这么一想就不难听了。为什么要让人家讲呢?其原因在神州不会下沉,天不会塌下来。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做了一些好事,腰杆子硬。那些听不得坏话的人,他那个腰杆子有些不硬。你如果腰杆子真正硬,坏话你为什么听不得?我们多数派同志们腰杆子要硬起来。为什么不硬?无非是一个时期猪肉少了,头发卡子少了,又没有肥皂,叫做比例有所失调,工业农业商业交通都紧张,搞得人心紧张。我看没有什么紧张的。我也紧张,说不紧张是假的。上半夜你紧张,下半夜安眠药一吃,就不紧张了。

  说我们脱离了群众,我看是暂时的,就是两三个月,春节前后群众还是拥护我们的,现在群众和我们结合得很好。小资产阶级狂热性有点,不那么多。我同意同志们的意见:问题主要是公社运动。我到遂平详细地谈了两个钟头。嵖岈山公社党委书记告诉我,七、八、九3个月,平均每天3000人参观,10天3万人,3个月30万人。听说徐水、七里营也有这么多人参观。除了西藏,都有人来看了。到那里去取经,其中多是县、社、队干部,也有地区干部。他们的想法是:河南人、河北人创造了真理,有了罗斯福说的“免于贫穷的自由”;就是太穷了,想早点搞共产主义。现在听说这些地方搞共产主义,那还不去看看。对这种热情如何看法?总不能说全是小资产阶级狂热性吧。我看不能那样说。有一点小资产阶级狂热性,的确是狂热。无非是想多一点、快一点。好省那时谈不到,总而言之是多快。这种分析是否恰当?3个地方3个月当中,有3个30万人朝山进香,这种广泛的群众运动,不能泼冷水,只能劝说;同志们!你们的心是好的,但事实上难以办到,不要性急,要有步骤。吃肉只能一口一口地吃,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你吃三年肉也不一定胖;比如林彪同志,我看他10年还吃不胖;总司令和我的胖,也非一朝一夕之功。这些干部率领几亿人民,至少30%是积极分子;30%是消极分子(即地、富、反、坏、官僚、中农和部分贫农)

  40%随大流。30%是多少人?是一亿几千万人。他们要办公社,办食堂,搞大协作,大规模耕作,非常积极。他们要搞,你能说这是小资产阶级狂热性?这不是小资产阶级,是贫农、下中农、无产阶级、半无产阶级。随大流的这也可以那也可以。不愿意的只30%。总之,加40%为75%,三亿五千万在一个时期内有狂热性,他们要搞。

  到春节前后,有两个多月,他们不高兴了,变了,干部下乡都不讲话了,请吃地瓜、稀饭,面无笑容。因为刮了“共产风”,“一平二调三提款”。对刮“共产风”也要分析,其中有小资产阶级狂热性,这是些什么人?主要是县、社两级干部,特别是公社干部,刮大队和小队的,这是不好的,群众不欢迎。我们说服了这些干部,坚决纠正。用了一个多月时间,今年三四月间,就把风压下去了,该退的退,社与人的帐算清楚了,队跟群众的帐有些地方也算清楚了,未算清的再继续算。这一个月的算帐教育是有好处的。极短的时间,使他们懂得了平均主义不行。听说现在大多数人转过来了,只有少数人还留恋“共产”,还舍不得。哪里找这样一个学校、短期训练班,命名几亿人、几百万干部受到教育?不能说你的就是我的,拿起就走了。从古以来没有这个规矩,一万年以后也没有这个规矩,也不能拿起就走。拿起就走,只有青红帮,青偷红劫,明火执杖,无代价剥夺人家的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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