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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直到1928年2月,他在宁冈的茅坪突然接到了易礼容从萍乡送来的一封信,这可叫他喜出望外了!没想到他离开长沙,离开开慧整整六个月之后,在他和中央、省委失去一切联系的情况下,第一个给他来信的竟真的就是易礼容,这真是空谷足音啊!他巴不得立刻知道爱妻杨开慧的下落。当他拆信一看,易礼容告诉他的是反动派如何在湖南全境大肆搜捕、屠杀共产党人,长沙城里城外已是一片白色恐怖,到处都是血雨腥风了,连省委机关也险遭破坏,不得已迁出长沙,已搬到萍乡来办公了。至于杨开慧的情况,易礼容在信中却只字未提,他越看信,越是心碎,想必她已是凶多吉少了。

  此后,1928年3月,湘南特委代表周鲁上山;4月,湖南省委地下交通员邓贞谦来到井冈山;5月,省委代表杜修经也到了井冈山……毛泽东从他们的口中得到的消息是:有说杨开慧去向不明的,有说她已被捕入狱的,还有说她已蒙难壮烈牺牲的……尽管说法不一,离开她九个月来,却没有一丁点儿关于她平安无事的音信。在那险恶的环境中,杨开慧落人魔掌是极有可能的事。他是最了解战友、爱妻开慧的,像开慧这位对党赤胆忠心、对革命矢志不渝、对敌人疾恶如仇的共产党人,一旦落入魔爪,几乎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他,这位胸怀大志的毛泽东,只有将对爱妻、对战友的无限思念、无限崇敬深深地藏在心中了……

  草市坳战斗胜利,红军第二次占领永新县城。打下永新后,贺子珍带着一支工作队进驻到永新西乡的塘边村搞调查研究,住进了周香姬老太太家里。

  过了几天,同组的刘莲从老表家里回来,一进屋就高兴地对贺子珍说:“子珍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毛委员也要到塘边来了……”

  “真的?什么时候来?”

  “午后就到!”

  “哦,那他住什么地方呢?”

  “也住这里呀,这里不是还有间空房吗?”

  贺子珍觉得自己的心突地跳得好快好快,她自己也弄不清这是为什么。她拉起刘莲的手,说:“那我们去把毛委员住的房子先打扫收拾一下吧!”

  日落西山时分,毛泽东果然到了,他的挑伕龙开富挑着一对皮箩,很沉的样子,他自己则挽着一个铺盖卷儿。

  贺子珍与刘莲远远地看他来了,便迎了出去,把他领到他的房内去。毛泽东走进房里,见有刚打扫过的痕迹,日常用具也摆得整齐有序,微感诧异地说:

  “嗬,谁做的好事,帮我把房间收拾得这样干净?”

  “是子珍姐领着我们干的!”刘莲抢先回答。

  贺子珍有点不自在,掩饰地找话说:

  “有毛委员来,我们的工作就更好开展了。”

  “哦,那不见得哟!”毛泽东爽朗地笑道。

  毛泽东来到塘边后,贺子珍自然而然地担负起了照顾他的职责,两个人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当。白天,贺子珍帮毛泽东洗洗衣服或是收拾房间,或是帮他抄一点东西;晚上,毛泽东习惯工作到深夜,有时甚至到东方既白,这时,贺子珍往往就会出现在他的身旁,给他送来一碗水煮鸡蛋或一碗煎泥鳅之类的夜宵。

  农历的五月,端午一过,天气就渐渐作懊了,俗话说:“吃了端午粽,就把棉衣送。”山区的夜晚虽说凉爽,但永新与井冈山上又不同,还是要热那么一点。“

  这一天晚上,在豆大的油灯的照耀下,毛泽东奋笔疾书。他住的房子很幽静,但靠近水田,引来不少的蚊虫,他一边翻看着书报一边抄写着,一边还要“啪啪”地驱赶着蚊子。

  写到半夜,毛泽东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看外面,夜凉如水,月亮给大地撒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银霜,好一个恬静的乡居月夜!他不由诗兴大发,生出了去外面走一走的念头。

  一转身,毛泽东微微吃了一惊:贺子珍不知什么时候已进来了。只见她倚门而立,双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什么东西,正痴痴地看着他。

  面对这样一双晶亮而含情脉脉的眼睛,毛泽东觉得自己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双也是这样晶亮和这样含情脉脉的眼睛。他曾为那双摄人心魄、沁人心脾的眼睛怎样地倾倒,怎样地动情,还为她写下过《贺新郎》那首情意缠绵的词,这恐怕是他作词生涯中最儿女情长的一阕:

  挥手从兹去。更哪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知误会前番书语,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与汝。人有病,天知否?
  今朝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凭割断愁思恨缕。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像台风扫寰宇。重比翼,和云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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