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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1936年春天,“明月”动身去南洋之前,严华到周璇家,把自己要到南洋的事告诉了正在练唱歌的璇子。听到这个消息,周璇眼睛瞪得圆圆的,半天说不出话。

  半晌,周璇才问道:“你几时动身?”

  “后天晚上。”

  “那你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周璇轻声细语地说道。

  严华正要推辞,周璇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你一定要来呀!”

  严华走后,周璇把请客吃饭的事告诉了妈妈。井要求做得丰盛些。自女儿从影后,养母的态度好多了。她知道周璇的意思,她也很喜欢严华。严华父母双亡,兄弟姐妹各自谋生,他是个“进门一把火,出门一把锁一的单身汉。他常在空闲时间来看周璇,一来二去,养母和严华都很熟了,养母也很喜欢他。

  第三天的上午十点钟,严华买了一盒新鲜的奶油栗子蛋糕和两瓶绿豆烧,径自往周家走去。养母见严华来了,忙招呼他上楼。严华刚踏上楼梯,便听见周璇随口哼唱歌曲的声音。他放慢脚步,似乎不愿打断这柔美的歌声。

  一曲唱罢,严华已经出现在周璇的身后,周璇一回头发现了严华,咯咯笑着说:“依真坏,不声不响,吓了人家一跳。”

  严华随手放下东西,用食指靠近嘴唇“嘘”了一声。原来,这是严华教周璇国语时立下的规矩:两人见面一定要说国语,若是周璇说上海话,严华就“嘘”她。这样,便于随时改正字音。

  其实,周璇取得今天这样良好的成绩,当然与严华是分不开的,这一点周璇十分感恩。严华呢,他由开始同情小红,尔后通过一起唱歌演出,逐渐喜欢这个纯真可爱的姑娘了。

  两人随便聊几句话后,严华注意到了,房间重新收拾过,台子上摆着一盒精美糖果,五斗柜上的花瓶里也插上新鲜的月季,玻璃板下,压着各个时期的照片,有集体照,也有个人照。看起来,周璇今天的送别饯行是十分隆重的,严华心里想道。

  时近中午,周璇忙着下楼端菜。筵席就在亭子间进行,大小碗碟几乎摆得小方台没有空隙。三个人各据一方坐下来,周璇原本不会喝酒,为了助兴她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口啤酒,也算是陪陪客人。

  大家边谈边吃,相互夹菜。不知道为什么,席间周璇的话反而不如喝了老酒的养母多。她天真的笑容不见了,只是怔怔地看着严华。严华觉察到周璇情绪的变化,忙问道:“小璇子,你在‘艺华’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周璇摇摇头:“我只是有点头疼。”

  养母随口答道:“天天拍夜戏,头怎能不疼,赶快去床上躺躺,起来便好了。”

  养母说完,收拾起碗筷径自下楼去了。周璇和衣躺在床上。严华走到床边劝她好好休息,谁知周璇侧身,脸朝墙,一声不吭。严华不禁有点担心,往里一看,只见周璇在默默地流眼泪。

  严华一阵心慌,连忙问她是怎样不舒服。而周璇只是摇头作答。严华不知如何是好,要去喊养母来。周璇立即翻转身来,说道:“你此次到南洋,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也许一个月,也许半年。”

  “唉,我要不是和‘艺华’订了合同,我一定会和明月社一起去南洋演出。”

  严华无语。周璇从枕头底下抓出一个黑色薄面的日记本,递给站在床前的严华,郑重其事地对严华说:“这本日记是我写的,你拿去,等你上了船再看。”

  严华不无好奇地问:“为什么要等上了船再看?”

  周璇面带羞涩地说:“我写得不像样子,现在看了难为情。”

  “谁都知道你没有上过什么学,写得不好有啥难为情的。”严华说着就要去翻。

  周璇急忙坐起制止,说如果现在看她就收回。严华看她杏眼圆睁,说得那样认真,也就尊重了她的意愿。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匆匆告别。

  入夜,开往南洋的海船驶出了吴淞口,严华躺在铺位上休息,一种不可名状的离愁别绪涌上心头,他忽然想起中午在璇子家吃饭的情景,急忙坐起,从提包里取出那个黑色薄面的日记本,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

  日记本里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字迹,看起来很费劲。严华似乎预感到什么,一口气地读下去。忽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一篇日记上。那是记载她当初因摸钢琴被一位提琴师踢倒在地上,严华打抱不平,替她讲话的事情。

  读着读着,严华的名字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了。“啊,璇子爱上我了!”严华心头一阵热,血涌到脸上来。现在,他是多么希望这条开往南洋的巨轮,马上掉转头开回上海。

  从此,严华每到一地演出总是先跑邮局,把预先写好的信投进信筒。他归心似箭,在泰国、新加坡的几个城市的演出结束之后,再也无意实现原先遍游南洋各国的计划,就收拾行装回国了。

  严华回到上海,顾不得旅途劳累,仆仆风尘,匆匆直奔周家而去。两人一见面,顿时无言,周璇脸涨得红红的,羞涩得说不出话来。等严华打开了话匣子,她才慢慢适应,又恢复了自然朴实的本色,有说有笑,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他们说妥了,决定马上订婚,明天就去金铺打一对婚戒,刻上自己的名字,作为“信物”互换了戴在无名指上。同时,商量着换房子搬家的事情。

  不几日,严华在愚园路愚园村租了一套住房,把周家母女从静安寺接了过去。从此,严华和周璇同居了。

  1937年春天,明星影片公司准备筹拍《马路天使》,这部影片的编导是个有胆识、敢于创新的青年艺术家,他叫袁牧之。影片的男主角已定好了,女主角未定。袁牧之为此苦苦寻觅。

  其实,倒不是明星公司没有女明星,而是能把《马路天使》女主角演好的女明星确实不多。袁牧之搜索枯肠,纵目影坛“觅知音”。突然,他想起一个人,她就是常跑电台的周漩,歌喉圆润甜美,很有魅力。

  袁牧之认识周璇,他在主演《风云儿女》时,周璇在戏中客串一个小角色。更凑巧的是小璇子的原名也叫小红,在某些方面与《马路天使》里的女主角小红有相似之处。袁牧之想到此,决心启用周璇。

  但这时候问题来了,周璇并不是“明星”的基本演员,她是“艺华”的台柱子,“艺华”能放吗?袁牧之决定用“明星”的台柱演员白杨去交换。这一来果然奏效,于是周璇顺利地进了“明星”的摄影棚。

  那一天,周璇穿着一件淡蓝色阴丹士林布的旗袍,平底搭绊的黑皮鞋走进摄制组。周璇在众目睽睽之下,虽笑盈盈的,但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低着头,不敢正视在座的明星们。

  这时,一些见过世面的摄制组成员,根据这些“初步印象”不禁对周璇是否能胜任这部戏的女主角表示怀疑,同时,也为袁牧之的大胆抉择感到担心。

  作为一名优秀导演,袁牧之独具慧眼,他清楚地看到了:周璇的身世、年龄、经历、气质以及外貌和唱歌才能等等,对扮演小红这个角色都十分有利。

  果然,在导演的启发和帮助下,戏排得非常顺利。周璇理解人物,进入角色的速度之快,使现场拍戏的内行人无不惊讶,无不赞赏。后来,袁牧之初看样片时很是兴奋,认为小璇子把他所要着意塑造的小红演“活”了,演“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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