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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1925年,阮玉英已是崇德女校初中部二年级的学生了。自从升入初中后,玉英便搬出张家,开始住校了。阮玉英到张家的次数逐渐减少了,但闲暇时,她还是偷偷溜到后院去看望母亲。她的偶而露面,引起了张家四少爷张达民的注意。

  张达民这年已22岁了,作为一个富家子弟,在交际场所和生意场上也可谓见多识广了。但当他第一次留心注目已是中学生的阮玉英时,仍为她身上所特有的超凡脱俗的气质和带有一丝哀怨的漂亮面容所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料到当年瘦瘦小小的黄毛丫头,现今居然出落得如此楚楚动人,不由得怦然心动。

  于是,他想办法接近阮玉英,当他得知玉英喜欢到昆山公园散步时,心中不由一喜。

  秋日的昆山公园,正是一年中景致最为迷人的季节,秋风吹走了夏日的闷热,黄叶落满林中小径,夕阳的余辉穿过簌簌作响的林叶洒落下来,草坪上布满了跳跃的光影。傍晚的花园是那般的温馨。

  这时,花园的小径上出现了一个青年女子的身影,一袭白衣,长长的黑裙,晚霞映衬着她俏丽的脸庞,她就是阮玉英。在另一条小径上,又闪出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高高的身材,一身笔挺的西装,英俊而白皙的方脸上架着一副阔边眼镜,倜傥之外又显出几分文气,他就是张达民。

  两人“无意”间相遇。

  “四少爷,你也到花园里散步啊?”

  “这不是凤根吗,你可是越长越漂亮了,走在大街上我恐怕是不敢认了呢。”

  阮玉英和张达民一直是认识的,只是这些年来不常见面。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张达民傍晚时分经常来昆山花园散步,于是也就常与阮玉英相逢。这位丝毫不摆主人架子的四少爷逐步赢得了涉世未深的阮玉英的好感,而青年人之间总有许多共同的话题,渐渐地,两个年轻人的心靠近了。

  自从父亲去世这十年来,特别是进入崇德女校以来,阮玉英一直生活在单一的女性世界之中,16岁的她情窦已开,所读过的许多鸳鸯蝴蝶派小说中的那些缠绵徘恻的爱情故事,也曾使她向往过梦中的白马王子。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还没有哪个异性青年真正走进过她的情感世界,张达民则是第一个闯入者。张达民虽不如小说中的男主角那般可爱,但对自己也可算得殷勤备至体贴入微,且他不计较出身门第与自己相爱,她还是挺受感动的。

  不管怎么说,阮玉英在她16岁那年的秋天开始了她的初恋。初恋是甜蜜的,做完了一天的功课,挽起恋人的臂膀,徜徉在秋日花园的小径上,充满了诗情画意。然而,甜蜜中却带有一丝苦涩,那是对未来的忧患,这个明显带有“主仆之恋”色彩的恋情能结出丰硕的果实来吗?

  从昆山花园相见到恋爱,两人是闪电似的;从恋爱到同居,”两人也是闪电似的。由于张家不同意张达民和阮玉英之间的关系,而两人想用同居造成婚姻的既成事实。

  在这“闪电”似的同居背后,玉英也曾痛苦彷徨过。有时她暗自思忖: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呢?自己内心的向往自然是先念书,后工作,做一个自立的人。

  可每每将这一想法向母亲倾吐时,总在母亲脸上看到一副痛苦、内疚的神情,接着是一声声的哀叹。阮玉英知道,这是母亲怪自己这么大的人,好不晓事理,与张达民结婚,难道不是一条好的出路吗?

  封建意识、缺少文化使母亲目光短浅。在一个终生作女佣人的眼光里,能过上主人家的那种穿绸着缎、吃用不愁的生活,就是人上人、福中福了。

  而虽然有一定的文化知识,但已陷在热恋漩涡里的阮玉英也不能自拔。她想到:自与张达民认识以来,特别是和他在昆山花园见面之后,他对我总是笑脸相迎,也从不摆少爷架子,对母亲也尚称和蔼可亲……是呀,难道还有比结婚更好的路吗?

  母亲感到女儿能嫁张家,这是再好不过的事,这样一来,自己今后的终身有了依靠,地位也改变了,再也不用替别人家帮佣了。因而自始至终热心地促成、劝说女儿应允这件事。玉英年轻幼稚,恋火已把她烧得无所适从,由于母亲的怂恿,她就这样轻易地、似懂非懂地将自己的一生和这位张少爷结合在一起了。

  说是结婚,并无正式的婚姻仪式和手续;说是恋爱,又无真正一致的理想和爱情。这是买卖婚姻的一种新变种,是半封建、半殖民地时代婚姻的一种常见的方式。就阮玉英的身世、环境而言不为浪蜂游蝶所惹,定为富贾商人所攫,似乎是定命所关,安能免此。

  生活的磨难,使玉英比普通少女更早地懂事了、成熟了;生活的磨难,却又使玉英过早地将自己的命运和一名玩世不恭的少爷连结在一起。这是她悲剧命运的开始,也是她悲惨生涯的结局的决定因素之一。

  这是在阮玲玉短促一生中第一个占有了她的男人,而且,从16岁到25岁的近10年中,她为他付出了青春和血汗换来的金钱。而他则愈来愈像魔影似地追随着她,宠罩着她,直至将她送给了死神。

  阮玉英初嫁时芳龄十六,完全是个青年少女,而那种流传了千百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思想,牢牢占据了她的心灵。要是这位张家四少爷稍有上进之心,至少能够安分守己,阮玉英就将终身相随,忠贞到头了。而他却像旧社会中的纨绔子弟一样,一步步走向了堕落。

  却说阮玉英与张达民同居之初,曾有过一段比较甜蜜的日子。张达民仍然保持着恋爱时所体现出的绅士风度,显得温柔体贴,平日常逛的歌场赌馆很少涉足,父母给他的零花钱也足够支付三个人的开支。

  玉英对张达民不顾家庭的反对,坚持与自己结合,则心存一份感激之情。辍学以后,她很快完成了角色转换,由一个青年学生变成一个贤慧的妻子。何阿英则不再出外帮佣,守着小俩口,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

  张达民岂是甘于过平静生活之人,燕尔新婚的缠绵过去之后,他就感到了同居生活的单调乏味,尤其是家庭的日常开支,虽然阮玉英母女俩非常节俭,但仍要花去父母给他的零花钱的大部分,而他的父母却不再多给一个子儿。于是,他的公子哥儿的本性开始暴露,对玉英母女俩时不时恶语相向。

  起初,张达民看到玉英伤心落泪,他还有些不忍,会转而安慰一番。渐渐地就熟视无睹了,想发脾气就发脾气,不高兴掉头就走,把仅有的几个钱送进赌场,输光了则几天不露面,偶然赢了,一高兴也许会想起玉英,于是再转而登门。

  面对这种情形,阮玉英方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决定有些过于草率,但她不愿把张达民想得太坏,总以为他最近的变化是因他的婚姻得不到父母的赞同而引起的。她既然这样想,也就只能一味地委曲求全。

  就在他俩同居几个月后,张达民的父亲突然中风去世了。对于父亲的去世,张达民固然悲痛,但一想到马上能分得遗产,摆脱经济上困窘的日子,又有些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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