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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如此星辰如此夜

  夜已深,路上行人稀少。

  郭汝瑰的座车,从黄埔路到四条巷和平里,只走了10多分钟。

  座车在寓所门前停住。昏黄的门灯下,站着一个垂手而立的侍役。

  “先生,您回来了。”他一口四川话。

  郭汝瑰从车上下来:“又让你等门了。一天下来,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不,这累什么。您整天操劳军国大事真够累的。”

  这亲切的对话,显示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

  侍役尹国辉是郭汝瑰的同乡,抗战中任他的卫士,在他身边先后已有20多年,非常贴心。

  郭汝瑰走进花园。一轮弯弯的上弦月,淡淡的月光,给园里罩上一层银灰色的帷幕。他站在几株丁香丛中,闻着晚风送来的阵阵幽香。这样的夜景,他已有多时没有领略了。

  如此夜景,触发了他的情怀。他不由吟起诗来:“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叹了口气,向内院走去。跨上台阶,迎面是客厅。他的卧室在楼上,要穿过客厅上楼去。此刻他没有睡意,进了他的书房。

  这是一间很大的书房,四壁满是书架,书插得满满的,他生平爱读书,即使是军事倥偬中,也手不释卷。

  他倒了一杯茶,呷了几口。就坐在书桌旁,拉开抽屉,拿出日记本。记日记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即使再忙也要写上几句。他提笔写下:“晚8时半,参加‘官邸会报’,对山东战役提出方案……”

  写到这里,心烦意乱,实在写不下去。他靠在转椅上长长叹了口气:“郭汝瑰呀,郭汝瑰!你空有一腔报国之心,如今给蒋介石出谋划策。打胜了,使共产党受到损失,岂是我所愿;然而要是老打败仗,老头子又不会信任我……真是进退两难呀!”

  思绪把他拉回过去的岁月。

  1907年,他出生于四川铜梁县尹家市达昌池一个家道衰落的书香之家。

  在成都读完中学。1925年,由他的任川军师长的堂兄郭汝栋的建议,去广州考进黄埔军校第五期。

  1927年,第一次大革命失败,宁汉分裂后,他听了黄浦校务委员、中共党员吴玉章的劝导,回四川堂兄的部队去从事革命工作。在那里秘密入了党,哪想到反把他推进了军阀混战的漩涡……后来他东渡日本进士官学校,“九·一八事变”他愤而回国。而国内等着他的却是“一·二八”淞沪抗战被“政治解决的灰烬”。直到“七七事变”爆发,他才有了报国的机会。他的军事才能逐渐受到陈诚、蒋介石的器重,从此青云直上,跻身上层。

  在国民党的官僚集团中,他洁身自好,想当一个好官,然而一个好官无补于党国的病入膏肓。他想组织少壮派军人的造反的小团体,还热衷过英国工党的“社会主义”,醉心议会民主。然而一切都成泡影。他徬徨苦闷。在山重水复疑无路时,他意外地见到大革命时代的老朋友、中共地下党员任廉儒。

  经任廉儒的巧安排,在重庆,他两次秘密会见了董必武同志。党欢迎这位“归来者”,董老和他作了详谈。

  最难忘的是,有一次,任廉儒以严肃的神态转告了董老的话:“你要恢复党籍,原则上是可以的。但要经过一番考验。我们的同志要到国民党的机要岗位不容易,你去延安的作用不大,留在这岗位上,可以为党做更多更重要的工作……希望你能为党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这些都是董老代表党说的。”任廉儒又说:“今后我们单线联系。”“只要党相信我,个人安危置之度外。”他这样回答。

  ……

  想到这里,他不觉热血沸腾,自言自语地说:“一年多了,真惭愧,我为党做的工作不多啊!”

  他看了一下手表,11点多了,丝毫没有睡意。又拿起桌上的书看着。

  忽然,走廊上的脚步声,自远而近,来到书房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他走去开门,原来是夫人方学兰。

  “怎么?你还没有睡。”郭汝瑰向。

  她点点头,走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他来了,等你好久了,你为什么不上楼?”

  “好极啦、我正要见他呢。”

  他匆匆走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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