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五月(8)

八

　　印尼最大的《罗盘报》、《共和报》以及《雅加达邮报》周四相继报道，苏哈托周三晚上对一群印尼侨民表示，他愿意下台充当幕后智囊，“继续带领子民走向光明的未来”，他并保证不会借助军队巩固他的势力。苏哈托于一周前赴埃及出席十五国会议，离国前曾声称将不惜采取武力方式对付破坏国家安全稳定者，随后雅加达的学生示威便触发军警实弹镇压，导致多人死伤，暴乱激化。

　　苏哈托引退的消息传出，一名随其访埃之高层官员已立即澄清，苏哈托斯言仅为忧愤国内局势的气话，并无辞职意图；印尼外长阿拉塔斯亦称，苏哈托过去也曾屡出此言，但大前提仍在乎人民对他的信任，若人民要他下台自然有权力根据，欲须合符宪法要求，由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的代表决定。

　　然而，国会议长哈尔莫科闻讯后表示，国会领袖将于下周开会讨论苏哈托辞职之说；此外，资讯部长达赫兰亦称，国会有权召开紧急会议商讨苏哈托请辞言论。

　　印尼人民对苏哈托不满已蔓延至一向保守的中产阶级。虽然暴乱扩大对他们的工作与生活最为不利，但中产阶级仍站到民众立场，以嘲笑方式或直接了当疾呼反对苏哈托，这与以往他们对国家领袖的敬畏态度大相径庭；不过数周时间，印尼反政府示威活动已由量变进到质变。在最近几次示威队伍中，已有更多如医师和学者等中产阶级公开要求苏哈托下台。

　　《东方日报》5月15日还报道：

　　印尼武装部队总司令维兰托公开表示，军方对当前国内暴乱仍具控制全局能力。维兰托早前在学生示威活动演成血腥冲突前，曾呼吁该国学生保持冷静；此外，在连日武力镇压行动中，印尼军队远较防暴警察克制，在若干场面上更有士兵站在示威者行列上，彼此有所沟通。

　　事实上，自苏哈托辞职传言流出后，外界对印尼军方角色便愈加看重，有分析家预料印尼军人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保留其强势及特权地位，由政治人物和效忠苏哈托的军事将领协商苏哈托的下台条件。

　　相对军方克制态度，印尼宗教组织则明显急进，深具影响力之回教组织印尼回教知识分子协会主席蒂托苏迪表示，为确保国家安定，苏哈托让位于副总统哈比比是明智之举。

　　哈比比在雅加达官邸代表苏哈托宣读政府呼吁，在对学生示威演成之惨剧深表关切之余，并请求各党派致力维持国家安全和稳定。

　　苏哈托政府和泰国、南韩过去的军事政权相类似，都是冷战和美国政府支持下的产品，这些军队即使如何不济，但当面对如印尼当前暴乱形势，持续不断镇压行动，每每会令出身贫苦的军人残杀背景阶层相近的同胞，印尼军人当不免怀疑是否值得付出这样代价满足时日无多的苏哈托。

　　香港中文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教授李南雄分析，关于印尼局势，最终印尼总统苏哈托可能与军方进行协商，令局势缓和下来，政府亦会进行一些改革，令民众的不满情绪在心理上平衡。

　　另外，由50多名印尼著名人士组成的一个新的亲民主组织“人民委员会”亦要求苏哈托为国家着想辞职。

　　分析家表示，苏哈托辞职之说不过是门面话，所谓让人民遵循宪法程序令其下台亦根本无法成事，因选举总统之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几乎尽为苏哈托亲信。

　　§暴乱蔓延，暴徒肆意纵火抢劫

　　印尼局势继续急转直下，数以千计的暴徒连续3天在首都雅加达四处抢掠，以及纵火焚烧汽车、车胎、商店和民居。目击者表示有2人中弹丧生。另外，军队亦指有3名士兵在暴乱中死亡。

　　目击者表示，暴徒在雅加达部分地区焚烧汽车和建筑物；市中心一幢大厦遭纵火后冒出的浓烟席卷云霄，约10000名暴徒焚烧一辆公共小型巴士，并涌入商店和一家戏院掠夺财物。

　　数千名学生在印尼大学外向防暴人员掷石和烧毁车辆，警方见状即开枪镇压。

　　与此同时，多家超级市场、银行、面包店也在暴乱中付诸一炬。

　　此外，雅加达几幢和总统苏哈托家族有关的建筑物均是暴徒的袭击目标，首当其冲的是印尼华裔富商林绍良和苏哈托家族领导的中亚洲银行，暴徒试图从其中两家分行的自动提款机取走所有现款。

　　印尼军方派出15000名士兵在雅加达维持秩序，最少20辆装甲车、装甲运兵车和坦克驻扎街头。然而，军方大部分时间没有干预暴徒的活动，他们的大前提似乎是控制而非制止暴乱。

　　不少公司也让员工回家以保安全。鉴于华人是暴徒的袭击和抢掠对象，商户纷纷在门口写上“由本地人开设”的字眼以求自保。有电台说抢掠事件曾蔓延至雅加达唐人街。

　　香港《东方日报》5月15日报道：装甲运兵车以十二辆为一组，缓缓驶向距离总统府和忠烈祠不远的政府与商业办公大楼区，其它装甲运兵车在进行反政府示威的大学附近严阵以待。安全部队则一路鸣枪示警。手持M-16步枪的镇暴部队将总统府附近的通道全部封锁。

　　数百名士兵和陆战队员也封锁连接商业区和港区以及距离苏哈托总统官邸仅数百公尺之遥的主要大道出入口。只要有群众企图越过防线，军警即开枪，直升机也从空中投下催泪瓦斯弹驱散群众。

　　暴徒豁出去了，放火烧毁政府建筑物泄愤，长久积压心头的怒火，随着浓密的黑烟窜入雅加达天际。

　　一群举着抗议标语牌的高中生曾试图突破警防线，进入苏哈托官邸区。附近群众对这群高中生的作法欢呼叫好，学生领袖也鼓励群众说，这是民主过程的一部分，希望大家加入斗争的行列。

　　苏哈托声称他愿意辞职后，大批群众在街头大肆破坏，虽然受阻于军警关卡，群众仍高喊：“印尼人很愤怒。”

　　一名女子说：“苏哈托应该下台了，因为人民不再信任他了。”

　　警察摩托车队偶尔会穿过群众队伍，甚至有一名警察向砸毁玻璃窗的少年翘起大拇指。

　　在许多地带军警仍然鞭长莫及，任由暴徒捣乱，情势更为混乱。

　　一些赶到超级市场抢购生活用品的民众发现好几家超级市场被暴徒纵火，民众更是惶恐，慌乱之下，几十条大小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

　　许多公司叫员工提早下班，有些职员对暴徒击碎办公室窗户还幸灾乐祸。部分在证券交易所工作的上班族来不及回家，住进希尔顿饭店避难。

　　在机场等候搭机离开的华人说，雅加达已经象战区，他们必须赶快离开，否则难保变成暴乱替罪羔羊。

　　暴徒竭尽可能搜刮，什么都拿，有的抢米粮，有的搬衣饰，连计程车都被拦下，交出财物后才予放行。这些暴徒并非响应校园活动分子提出的政治改革，他们只是临时起意，不满物价飙涨。

虚阁网(Xuge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