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白宫(50)

五〇

　　（基辛格回顾了1971—1972年间，美方对中方作过的承诺，并指出美方一直在履行承诺，例如大幅裁减驻台美军等。）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完成美（中）关系正常化的程序。我打算分成以下几部分讨论：台湾的外交地位、美台双方的外交关系以及驻台美军问题。此外，还有我国对台湾的防卫承诺。

　　我们的问题与日本或其他已与贵国关系正常化的国家都不同，不同之处可分两方面来说：

　　首先，美台之间有正式的防卫关系；其次，在美国有一部分相当有力的人们，历史上一直倾向台湾。

　　在贵国的合作之下，我们已经很谨慎的、一步一步的，摆平了在美亲台势力。但是我们要记住，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中美关系不能在美国变成一个极端具有争议性的问题。

　　如果来一个参议员或参议员团体，拿杰克逊参议员对美苏关系的做法，用在中美关系上，不仅不符贵国利益，也不符合美国的利益。

　　我讲话很坦白，双方才不会误解。在我和盘托出我们的顾虑后，现在理当轮到你们说说你们的顾虑，然后我们再看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我来就是为了铲除障碍，而不是藏身于问题之后。

　　我们相信，诚如我刚说的，炮弹已发（大致瞄准一个方向），我们还是有共同的战线。

　　诚如周总理昨天所言，这些情况多半是“北极熊”搞出来的。

　　鉴于未来可能出现的危险，我们不希望危及（和中国发展共同战线）的可能性，我也牢记毛主席去年跟我讲的两件事——关系正常化与国际环境。

　　既然说到这个，让我再回到我们今天的主题。

　　首先是外交地位的问题，我们大致将采用日本模式来解决，但有一点不同，如果我们能在台湾保留联络处，在北京设立大使馆，则对贵我双方都最为省事。此外，我们会完全依照日本模式。

　　至于驻台美军，我们会悉数撤出所有美军，希望能和贵国就撤出时间达成共识与时间表。我们打算在1976年夏天之前，撤出一半的部队，剩下的一半在1977年底之前撤出。

　　我顺便提一下，我所讲的并不是我们想要达成协议的事情，我们可以在这里达成协议，但是，这些在1975年年底之前都不得对外公布，希望这是我们的默契。

　　最后就剩下我国与台湾的防卫关系，老实说，我们尚未想出理想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们的问题是，去跟一个你所承认的国家的一部分（也就是说这个地区属于那个国家）建立防卫关系实在很荒谬。

　　其次，在我们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了外交关系，并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中国的合法政府后，在台湾维持战略基地当然不符合我们的国家利益。

　　但就像我在纽约和外长所说的，我们需要一套模式，至少在一段期间内，可以确定和平统一。再定期评估这套架构，才能避免我刚刚提过的难题。

　　如果我们能够排除这些障碍，我们早就直接把北京当作（合法的）（中国）政府，取消对台承认，终止外交关系，并且撤回驻台部队了。剩下的只有我们与和平统一的关系而已。

　　我坦白而且实际地说，断交造成的政治与心理影响，就是我们（美台）的防卫关系会随着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而逐渐降低。但是，舆论需要一段过渡时间适应，这个过程才不会造成国内局势紧张。

　　这些都是我们的基本考虑，如果我们在原则上达成协议，接下来就可以着手草拟架构了。

　　邓小平：都说完了吗？

　　基辛格：这些是大要，是的。容我再强调一点，对我们而言，防卫承诺主要是以何种政治方式表达的问题（即美国国内政治能接受之意），而不是要无限期地维持下去。

　　邓小平：好吧，其实这法是你们自己制定的，不是吗？

　　基辛格：什么法？

　　邓小平：你也有参与制定这个法案啊。也就是你们承诺要防卫台湾的法案。那个法案是你们自己搞的。

　　基辛格：当然，确实如此。

　　邓小平：那么，既然你能制定法案，你当然也可以把它废掉。

　　基辛格：这样说也没有错。重点不在于法能不能废，而是我已经向你解释过的那些原因，那也不会是权宜之计——承认中国这件事就会改变那种安排的性质，因为和某个国家的一部分订定防卫条约是不可能的。

　　邓小平：我注意到博士刚刚提到的考虑。我也了解博士10月间，和我们外交部长在纽约讨论的这些想像的情形。

　　基辛格：是。

　　邓小平：我相信原则上，外交部长已经对你答复过有关我方主要的事件的立场。本质上你的想像，也就是你的考虑，不符合日本模式。

　　我们觉得本质上，那还是“一中一台”的变形。

　　基辛格：怎么说？

　　邓小平：主要是你只是换位置而已，改变联络处的地位。目前的情形是你们在北京放一个联络处——我们在华盛顿放我们的联络处，你们在北京放你们的。然后，你们在台湾还是留着一个大使馆。这就显示关系正常化的必要条件还没有出现。换句话说，即使你们改变这个顺序，也就是在北京设大使馆，在台湾设联络处，也不能改正这个问题。

　　人家会说，其实这只是另外一种“一中一台”而已。因此，我们恕难接受这种模式。

　　而刚才你提到的防卫条约问题，也就是你们和台湾的蒋介石的防卫条约。当然，如果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正常化了，并且遵守《上海公报》的话，你们和台湾的条约就会废掉。

　　这些道理，其实博士你自己刚刚也都说过了。

　　基辛格：关系正常化以后，防卫条约就不会有国际地位。

　　邓小平：但是，仍然还有实质上的意义。显然解决这问题的时机尚未成熟，因为根据你的模式。我们不可能接受这种正常化。看起来你们好像还是需要台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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