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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太春从通司商会回到三义泰,看见黄羊正在一个人喝闷酒。黄羊见太春回来了,给他也倒了一碗,发表自己的感想:"你说这叫什么事?元和成买卖做得好好的,光天化日之下掌柜就被人给绑走了,衙门里要不给咱买卖人做主,往后这生意还怎么做?"

  太春也说:"说的是啊,那么个厚道人,他招谁惹谁了?"

  黄羊说:"哥,通司商会怎么个说法?"

  "古会长不在家,"太春说,"大家七嘴八舌的,不过文副会长已经做了安排了,但愿元和成的掌柜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噢,对了黄羊,你告诉柜上的人,让大家都小心着点,咱三义泰可千万不能有啥闪失。"

  黄羊说:"哥,这不用你吩咐,柜上我已经安排好了。倒是准备走后草地的驼队,要十二分小心才好。"

  早上,赫连刚开门板,就见马桥上的马五爷走了进来。看见黄羊,马五爷客气地打着招呼:"云掌柜!发财!发财!"黄羊正在低头干活,听见声音抬头一看,笑了,忙招呼道:"是马五爷来了,少见少见,里边请!"马五爷一边往里屋走一边东张西望,"许大掌柜不在柜上?"黄羊问:"马五爷找许掌柜有事啊?"马五爷说:"事情倒没什么要紧事。"黄羊请马五爷在椅子上坐下。赫连拿着茶碗和茶壶进来给马五爷倒茶,"马五爷请喝茶!"喝了两杯茶不见马五爷说事,黄羊就问:"马五爷,您有什么事能跟我说吗?""能说!云掌柜又不是外人。"马五爷往黄羊跟前凑近点儿,"听说三义泰要雇驼队走后草地?"黄羊笑道:"马五爷耳朵真灵,是有这么回事。""这就对了,我就是为这事来的。"马五爷说,"黄羊,你我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儿个哥哥我求你一件事你可不能驳我的面子啊。"黄羊:"这话是咋说的呢?马五爷咋就跟我称兄道弟了?咱们还按以往的规矩,你是师傅,是我的长辈儿。"马五爷:"别别,这会儿是这会儿,那会儿是那会儿。"黄羊:"什么这会儿那会儿的,你把我都绕糊涂了。"

  "我说的那会儿就是当年你在马桥上做马牙纪的时候,那会儿你是我的徒弟。"马五爷说,"可如今你是三义泰的掌柜,我就得称你掌柜,不能乱了规矩不是?"

  黄羊摆摆手,"马五爷,咱不说这些了!马五爷你说,你说究竟什么事?"马五爷认真地说:"我想给三义泰的驼队做领房人。"

  "毛遂自荐啊!"黄羊说,"原来是为这事啊。"马五爷:"怎么样?云掌柜你信不过我?"黄羊:"哪里,要是论本事您没得说!"马五爷:"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许大掌柜回来你替我添句好话?我拿我马家的三处院子做担保,但凡驼道上出一点事我就……"黄羊打断马五爷的话:"驼道上的规矩我懂,用不着马五爷说。等许掌柜回来我和他说就是了。"

  马五爷走后,有小伙计从外面回来了,说元和成掌柜被绑架的事情有消息了。黄羊忙问:"哎,你说清楚点儿,到底咋样了?"小伙计说:"这事儿也真蹊跷,听说那绑架的土匪也是有名有姓的,也不知道元和成家里的什么人得罪了人家,那土匪就用了这么个法儿逼他出出血,出事后经商会出面调停,绑匪说只要元和成答应出五千两银子,就把人放回来。听说元和成的掌柜子已经回来了。"

  黄羊松了口气:"哦,谢天谢地,破费就破费吧,人平安就好。改天咱得过去看看,都是买卖人么!"小伙计说:"云掌柜,怕是你看不着了。"黄羊惊讶道:"咋回事?"小伙计说:"元和成掌柜被放回来的当天夜里,就带着老婆孩子回山西老家了,谁都没告诉。第二天早上人们才发现,已经是人去屋空了。"黄羊怔了半天,慢吞吞地说:"唉,买卖人难做呀!你都不知道啥时候就有那塌天大祸寻到你头上了。看样子,也是心灰意冷了。"

  14

  已经是二更天了,玉莲安顿绥生睡着之后,正张罗着铺开被子睡觉,太春推门回来了,一副疲惫的样子。玉莲问道:"咋回来这么晚?还没吃饭吧?"玉莲忙下地从锅里端出热腾腾的饭菜搁在炕桌上,"快吃吧,一看又是水米没打牙!"太春一看是莜面窝窝烩酸菜,叫了声好,盘腿坐在桌前,端起碗呼噜呼噜地吃着,"还真是饿坏了!"玉莲嗔道:"挺大个人,咋不会照顾自己呢?三义泰出门就是干货店,饿得紧了你不会买个麻花垫补垫补?"玉莲说着又端来茶水,"来,喝一口,别噎着。"太春:"还是有老婆好啊,无论回来多晚,总有热茶热饭伺候着。"玉莲娇嗔道:"冷了饿了就想起老婆了,生意一忙就把我忘姥姥家去了!"太春:"看你,说啥呢!噢,玉莲,你给我收拾几件衣裳,把皮袄皮裤也带上。"

  玉莲:"咋,又要出远门?"太春:"嗯。"吃完饭,收拾下去后,夫妻俩钻进热乎乎的被窝,玉莲伏在丈夫的怀里,说不完的体己话:"哥,这一走又得大半年吧?"太春:"是哩。"玉莲:"哥,出门在外你得照顾好自己,别冷一顿热一顿的,小心作下病。"太春:"我知道。"夫妇俩说话说到三更以后才相拥着睡去。三义泰的院子里停着几十匹骆驼,伙计赫连正指挥着驼工们在装货,人声、驼声和灰尘一起在三义泰的院子里弥漫着,显得热闹而有生气。太春安顿好院子里的事情后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走进店里,路先生端来水:"许大掌柜,快洗把脸,歇歇!"洗罢脸太春坐下,舒展着身子,点上一袋烟。黄羊从外面进来,"哥,昨儿个马五爷来找我了。"太春:"我算他准是为驼队领房子的事儿!"黄羊惊讶地问:"哥,你咋知道的?"

  "这还用问吗?桥上这些日子没有生意,他马五爷早闲得心慌了。"太春说,"要说马五爷倒是个合适的领房人,就是人霸气了些。"黄羊笑道:"哥,要说马五爷霸气,那是前些年。你还没见呢,见面就和我称兄道弟的,把辈分都颠倒了,真有意思。"太春说:"说起来马五爷也不容易。""他这几年人也显老了,"黄羊说,"再说桥上的生意远不如从前,我看哥哥你就关照一下他……"太春:"好了,领房人那就他了!"说完马五爷的事,黄羊告诉太春一个令他吃惊的消息:"哥,大格格娜晔的男人死了。""啊?怎么会呢?"太春深感意外,"娜晔的男人才多大岁数?连三十还不到呢。"黄羊:"黄泉路上没老小,何况那少爷本来就是一个病秧子。"太春:"唉,这话本不该说的,其实病秧子死了……大格格也算是解脱了。"黄羊:"听说要放三七二十一天,请大召寺的喇嘛做大道场呢。"太春:"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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