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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大家把滚水肉吃了,把砧板肉吃了,把豆酱条子肉也吃了。那个昔日在门口磨弯刀的男主人,是在饭快好时回来的,他在后山砍柴,回来一见屋里来了这么多人,还不知是咋回事,后来是杨桃花把他叫进灶房,说了半天,他才出来给大伙儿续茶递烟的。老赌友故意开玩笑说,这就是当年来跟你抢媳妇的那个山外“瞎家货”,他今天来,是跟你决斗的,你那弯刀还在不?惹得男主人直憨笑,笑时明显看到有两颗牙都没了。男主人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的样子,但实际年龄还不到五十,没有任何人能把这个小老头,与当年磨刀霍霍,吓走刁大军的那个小伙子联系起来。这个小老头,是在自己父亲去山西挖煤塌死后,来当了上门女婿。结果,他和杨桃花生的儿子,前年去山西挖煤,又把腰塌断了,二十一二岁的人,现在还睡在偏厦房里起不来,用男主人的话说,一年喂七八条猪,都不够给一个瘫子看病的。他说他也想出去打工,可年龄大了,人家都不要,这个家,硬是让一个病人给拖垮了。

  吃了喝了,在大家要走时,刁大军给堂屋的大桌子上,撇了两万块钱。所有人都觉得那很自然,这就是刁大军的风格,高端大气上档次,可不是闹着玩的,人家真的是啥时都能把屁放响了。菊花看见,那还是两螺没乱号的新钱。这样的伯伯,能让人不喜欢不尊敬吗?每每至此,菊花脑子里立刻就蹦出了刁顺子的窝囊相,越比,她越觉得老天是把她的胎投错了。

  这天晚上,他们住在县城的花果山上,一人一间房子。大概半夜一点多的时候,“过桥米线”突然来敲菊花的门,菊花不想开,可他缠死缠活的,说有重要事,都快急哭了,她就把门打开了。谁知他一进门,就扑通跪在地上说:“菊花妹子,求你了,我不该强人硬下手啊,刚才乘格格睡着了,我用身份证……捅……捅开了她的房门,我不要脸,我该死……”说着,哭着,还扇起了自己的脸,这一扇,把那缕盘旋在头顶的“过桥米线”,一下全都呼拉了下来,恶心得让菊花几乎不敢正眼瞅一下。

  “你把人家咋了吗?”菊花问。

  “也没咋,就是……爬上去了一下,就……就让她掀翻到地上了。我该死,我鬼迷心窍了,我该死!”谭道贵还在使劲扇着自己洗脸盆一般大小的脸面。

  “你真的该死。人家不同意嘛,你咋能去干这事呢?”

  “鬼迷心窍,真的是鬼迷心窍。我住在你大军伯隔壁,听他们在里面翻拾哩,第一起我都忍住了,可第二起……那个叫啥子‘妈的’的,在里面朝死的喊叫,我就……我就……收揽不住自己了……我该死,我该死!格格她……她给……给一一零都……报警了……”

  “活该。滚,滚,滚,快给我滚出去!还好意思来跟我说这恶心事,你就应该去死,臭流氓!滚!”

  菊花连推带操的,把谭道贵推了出去。然后就给乌格格房里打电话,问是咋回事。乌格格在里面笑得都快岔气了,又把刚才谭道贵偷偷摸摸进房的过程,细说了一遍。菊花就说,踢他几脚算了,何必报警呢,这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乌格格就笑着说:“我是吓他的,这个臭葫芦,还当真了。”

  紧接着,菊花就听见院子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她掀开窗帘一看,是“过桥米线”慌不择路地紧急逃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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