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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丽君正伏在船边,伸出纤纤玉手,把莲花上的露水倾入一只瓷瓶。清澈的河水中,丽君清丽的倒影在水波中荡漾,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如梦如幻。只见她乌鸦鸦的如意髻,两鬓镶金凤钗,发间两颗珍珠,与温柔似水的双眸相映成辉。一身流光溢彩的罗衣,自透着一股高贵从容,又不失少女的清纯明丽。

  “师傅,有了这瓶清晨的花露,就能得一杯真正的花露茶了,佛说‘口吐莲花’的妙境,就是如此吧。”

  正在凝神静读《法华经》的清修抬头看了一眼孟丽君。这丫头,孟府上下正在为她的婚事操心,她倒是气定神闲,优哉游哉,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任是说媒的人说破了嘴皮子,礼金堆成了山,任是对方貌似潘安,才似子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她都丝毫不为所动。看看她,摘下两片苇叶,十根青葱手指灵巧地编织起来,不一会儿就编出了一只小鸟,放在了水面上。

  “丽君,女大当嫁,如同叶茂花开,是再自然不过的。”

  “可是师傅,丽君不愿嫁,不愿像一盆花草那样,只是开给别人看。”

  “那是你缘分未到,缘分到了,谁能挣脱?”

  孟丽君伏在船边,托着腮看着小鸟,有点迷茫又有些向往:“我才不要那样呢!我想像小鸟一样自在,飞过山川河流……像云朵一样自由,饱览万物……”她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还不想嫁入深宅。父母从小把她当男孩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甚至兵法陈策,她都有所涉及,有时也会扮男装出去开开眼,闲暇时舞一会儿新学的剑法。相对于一般的大家闺秀针线女红无一不精,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类的,丽君无疑是个例外。

  “可你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为什么就只能困守闺中,为什么就不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闻听此言,正在看书的清修突然愣住了,好个男儿志向!他低头看看书页上的一首诗:一点灵心若流萤,飞过草莽达龙廷。慧根总在劫时显,夜色愈浓愈分明。

  这诗句让清修心中一动,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了什么,各种幻境交替着浮现于脑海:

  山花浪漫的原野上,丽君和一位俊朗少年共骑白马欢快地奔跑,丽君含羞地望着少年郎,深情款款;

  天边的白云刹那间变成黑压压的乌云,突然间电闪雷鸣,平静的湖面变得浊浪翻滚,而衣衫褴褛的丽君踉跄地在湖边奔走着;

  熊熊火海,像要吞没整片天空,丽君在火海中痛苦而无助地奔跑着,撕心裂肺地喊叫着;

  金碧辉煌的大殿,丽君穿着状元袍,缓缓抬起头,火红的衣帽衬得丽君娇颜更红,粉颊含笑;

  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身着男装的丽君孤零零地站着,眼神迷茫地望着远方;

  身着丞相官服的丽君在一张华丽的榻上沉睡,四周是大朵大朵盛开的各色牡丹,榻边香鼎内香烟缭绕。一只男人的手正伸向她的衣领,袖子上绣着腾云驾雾的金龙。

  ……

  清修闭上了眼睛,若有所思。丽君啊丽君,你慧根聪颖,非同寻常女子,可是,等待你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呢?突然间,他睁开眼,看着丽君,轻轻道了一句:“缘生缘灭,唉,躲不开跑不掉。”遂站起身,自顾自下船而去。丽君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师傅远去的背影。

  正在这时,河的远岸,一位一袭白衣的英俊少年骑着白马飞奔而来。只见那少年身穿月白锦袍,腰系羊脂玉带,头扎缀玉抹额,加之眉似远山,眼似秋水,顾盼自如间英气勃勃,一身的浩然正气,高高地骑在马上,更是显得雄姿勃发,英气逼人。

  白马在河边停住,少年焦急地望着河对岸的路,突然回手拍马。白马冲进河里,踏水而过,掀起一串水浪。白马经过小船时,轻轻蹭到了船舷,船身一晃,丽君险些掉了下去,船头放着的那瓶花露也掉进水里,洒了个干净,几滴湖水溅湿了孟丽君的衣裳。少年恍若不知,急匆匆地驾马而去。孟丽君站定后,看着倒在一旁的瓷瓶,再看看渐渐远去的少年,一时恼怒地涨红了脸。

  好无礼的男子!哼,休想跑掉!孟丽君从船上跨步上岸,骑上岸边的小红马,赶了上去。眼看就要赶上,奈何那少年急于赶路,并不理会。孟丽君不禁恼了:“你站住,站住!”少年一惊,勒马回头:“对不住,小姐,我有急事在身,对不住了!”“可是你打翻了我的花露,那可是我清晨从一百朵荷花上采得的,就被你……”还不等孟丽君讲完,焦急的少年一把拨过马头,再次催马而去,还险些将丽君撞下马去。

  孟丽君没料到自己话还没说完他就又跑了,又气又惊,她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轻慢,索性两腿一夹,又赶了上去。“你跑不掉的,我一定要抓住你!”

  丽君骑马追去,她刚刚离开,孟府的丫头苏映雪便奉了孟大人的命令来找她回家。这苏映雪虽说是孟丽君的丫头,可并不是个简单的粗使丫环,一袭月白绣花滚边团衫,下着一条白纹罗裙,无甚挂饰,只有一个汉玉坠,脂粉薄施,娥眉淡扫,只簪一根梅花簪,戴一对翠玉耳环。虽然穿着不甚华贵,但是通身透着文静雅致,倒似一个大家闺秀。

  她是孟丽君的伴读丫头,从小被

  却说这苏映雪明明记得小姐说她会来这里和清修师傅品茶,现在却连小姐的人影都看不到,正在着急。突然,她看到一个少年正单膝点地,拉开弓箭,瞄准着树梢上一只羽毛亮丽的小鸟,心中不忍,禁不住大喊起来:“别射,别射啊!”

  射箭的手抖了一下,箭还是飞了出去,直奔小鸟,但稍微有些偏,擦着翅膀飞过。鸟儿受了伤,扑着翅膀落在地上。

  苏映雪跑向小鸟,把它捧在手上,怜惜地轻抚着小鸟翅膀上的伤口,伤口渗着血。少年走上前来,看到苏映雪发自肺腑的痛惜表情,触动了心弦,不禁涌起了愧疚之感:“小姐如此喜爱这只鸟吗?”苏映雪头也不抬地说:“鸟儿都是成双成对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只死了,那另外一只会有多么难过?”少年心绪一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掏出一方汗巾,递给苏映雪。

  映雪心一动,满面霞红,抬起头看了少年一眼:这是个精神利落的小伙子,帅气十足,身着蓝芝纱袍,套件石青绣金绸褂,足蹬虎靴,腰佩明璧,头戴镶宝金冠,端的是一脉富贵气派。他眉宇间的那股朗朗的英气,让人禁不住会多看他两眼,最特别的是他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倔强而又孩子气的神情,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小小的“坏”,那是一种生动的感染力,让映雪原本对他射伤鸟儿的怨气少了很多。

  仔细给小鸟包扎好后,映雪起身准备回府。少年看着她,认真地说:“从今天起,我绝不再射杀任何一只鸟了——那些鸟儿都是被小姐救的。”映雪扑哧一声笑了。少年率直地说:“我是刘奎璧,请问小姐——”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苏映雪莫名有些慌乱:“啊,我是孟府的。”“孟小姐,能让我送这只小鸟回家吗?”

  映雪有些惶恐地说:“不,不用……”但刘奎璧已牵低了马,孩子般固执而又真诚地看着苏映雪,在刘奎璧的目光中,苏映雪无法拒绝地被扶上了马。

  来到孟府门口,刘奎璧小心地搀扶着手里一直捧着小鸟的苏映雪下马,映雪看了他一眼,羞怯地跑向孟府大门,步履轻盈而婀娜,刘奎璧看着她欢快的背影,目光有些沉迷起来。即将进门时,苏映雪还是忍不住朝着刘奎璧回眸一笑。她原本就雪肤明眸,现在脸颊上红晕微漾,小小的两个梨涡,如水般纯净美丽,仿佛出水的芙蓉。这娇俏的笑容让正要离去的刘奎璧情不自禁地愣在了那里。

  映雪哪里知道,就是这一笑,牵出多少情丝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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