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之战(61)

六十一

　　杨老霖恨声冷笑："他没有罪？赖得倒干净！那好，我就让他睁眼看看，这滔天的罪孽究竟是不是他们鬼子兵造下的！"

　　杨老霖转身走向公祭台，邢剑等人的目光跟随杨老霖身影移动，连石岩夫也屏住了呼吸。

　　杨老霖颤抖的手抓住公祭台上的帐幔，慨然一揭--两百个抗日英烈和无辜生命的牌位立刻密密匝匝显露出来！摆在最前面的，正是杨老霖七个儿子的牌位！

　　众乡亲看见亲人们的牌位，登时匍匐在地，嚎啕大哭。有几位年迈衰弱的老人和妇女当场晕倒在地。这触目惊心的场景和响彻天地的恸哭，震动了邢剑一行人，他们不禁为之动容。

　　石岩夫眼见此景，脸色大变，连忙低下了眼睑。

　　杨老霖含着热泪，逼上前来："这祭台上，每一块小小的木头牌位，就是杨家店一个活蹦乱跳的乡亲！二百个大活人哪！说殁就殁了呵！……这里头，有忠厚一世的老人，有勤俭本分的女子，有奶声奶气的娃娃，还有和你们拼杀到底、誓死不当亡国奴的后生……他们全是被你们小鬼子杀害的，全都死在了你们手里！……今天，你倒反过来说自己无罪，向我们杨家店讨要公正！！苍天在上，公理何在？！"上前一把揪起石岩夫，将他拖到公祭台前，"你这个杀人魔头！当着这国仇家恨的二百亡灵，你敢把刚才的话再重说一遍么？！"杨家店的众乡亲一齐同仇敌忾地吼起来。

　　"砍了这个老魔头！要他还我们公正！"

　　"为亲人们报仇雪恨！"

　　"让老鬼子给咱们的亲人嗑头！每一个牌位嗑一个头！"……

　　杨四奋力将石岩夫的头按下，强迫他向亡灵的牌位叩头。

　　跪着的石岩夫面色苍白，但仍然强硬地梗住脖子，声嘶力竭地高喊："大日本帝国军人宁死不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杨四问邢剑："他又在鬼叫什么？"

　　悲愤的众乡亲也都将目光集中到邢剑的身上，邢剑愤怒地逼视着石岩夫，久久不吭声。

　　杨老霖抬头直盯着邢剑："你最好一字不漏地翻过来。"

　　石岩夫却是越叫越是嚣张："帝国军人是绝不会给支那人磕头的，你们干脆就杀了我！玉成了我吧！"

　　邢剑怒不可遏，揪起石岩夫领口："闭嘴！要不是为了把你押上法庭，我第一个动手活剐了你！"

　　石岩夫被邢剑这一吼，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邢剑诚恳地转对杨老霖："杨老伯，我也是中国人！对日本鬼子，我和你们一样痛恨！但是，无论如何请你听我进一言……"杨老霖竖起手掌阻止邢剑："邢长官不必说了。我们大伙已经听明白这狼心狗肺的老鬼子说的是什么了！"

　　邢剑这才注意到天井里的变化--

　　刚才还匍匐嚎啕的村民们，不知何时已擦干了眼泪。男女老少，个个脸上燃起复仇的火焰，人人手持一把尖刀，正无声无息地向石岩夫围拢过来。

　　邢剑急了，高声喊："乡亲们，千万不要冲动，请听我说！……"

　　杨四怒吼道："还说个屁？一刀剁了这个老鬼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排山倒海的怒吼声接踵响起："对！杨家店家家有血仇，千刀万剐了他！""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按先前讲定的，把老鬼子凌迟处死！""老令公一家七子都死在鬼子手里，第一刀得老令公先砍！""老令公你就动手吧！"……

　　邢剑仍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但是他的声音已经完全被乡亲们的喊声淹没了。

　　杨四将一把牛耳尖刀捧到了杨老霖面前，刀刃的寒光映照在石岩夫脸上。强撑英雄状的石岩夫不寒而栗，浑身上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连忙缩头闭目，急诵经文……

　　杨老霖接过尖刀，泪水已经溢满眼眶，仰天颤声高喊："孩儿们呀，为父的今天为你们报这血海深仇了！--"

　　鼓乐重新怆然奏响。杨老霖举起了尖刀，邢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蓦地，一个声音响起："住手！--"

　　邢剑猛地睁开眼睛，杨老霖举着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面带病容的董丽娜不知何时站到了杨老霖和石岩夫中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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