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之战(17)

十七

　　赵妈扬声招呼道："阿六，大门你锁好了吧？"正修剪草坪的阿六回答道："放心吧，老爷的车一出门我就锁好了，小姐跑不出去的。"

　　"老爷交待好几趟了，要看牢小姐，不放她出门。"赵妈嘴里还在絮絮叨叨，阿六有些不耐烦了，道："晓得了。她要吵要哭要闹，我总归装死猪好吧？"听了这话，站在窗帘后面的董丽娜开始转动起那双乌黑的眼珠子来。

　　不一会儿，董丽娜重新换上了睡衣，懒洋洋地走下楼梯，吩咐那位像条忠实的狗一样守在客厅门口的赵妈说："赵妈，我肚子饿了。"

　　"来啦来啦。"小姐看起来并无要出门的样子，这让她暗自松了口气，于是忙不迭地把牛奶面包和小姐最喜欢的桔子酱给端了上来。

　　董丽娜一边吃着早点，一边抓起电话，声音高得简直有些夸张："喂，报社吗？请转高总编……高总编，我董丽娜，我想向您请个假……我身体不舒服，天津的采访任务帮我换个人吧，我的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这可把旁边的赵妈高兴坏了，一个劲地朝她打手势。董丽娜捂住电话一脸疑惑地问着："赵妈？"赵妈急急解释道："小姐，老爷昨夜已经找他请过假了。"

　　董丽娜哦了一声，又对着话筒："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找过您了。那我就休息两天？……谢谢。拜拜。"说完搁下了话筒。

　　赵妈双手搓着围裙，开心地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还是呆在家里太太平平的。"

　　董丽娜用餐巾抹了摸嘴道："赵妈，你帮我把箱子里的衣服挂回去吧。吃了午饭，你再陪我出去一趟。"

　　赵妈听了一愣神："啊？还是要出去呵？"

　　董丽娜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忘啦？再过一个多礼拜就是爸爸的五十大寿，不是说好了，要偷偷帮他选一件特别的礼物吗？我们去新街口、大行宫看看。"

　　赵妈这才恍然大悟道："好好好，我陪你去。怕就怕我这双小脚走不快。"

　　董丽娜笑着摇摇头："不要紧，你跟在我后面慢慢走就可以了。"

　　5

　　南京的浦口火车站，华灯初上的月台上熙熙攘攘，一列北行的列车即将发车，从检票口出来的旅客们正在纷纷上车。几位军官簇拥着国防部特派员翁鹤鸣少将，来到头等车厢门口。翁鹤鸣嘴上与送行的军官边寒暄着，眼看马上就要开车了，居然连一家报馆也没人在这里，素来好大喜功的他心里十分恼火。

　　同样感到恼火的还有赵妈和阿六，他们俩在月台上的万头攒动之中，徒劳地寻找着借口买生日礼物而寻机出逃了的董丽娜。其实就在离他们仅有十步之遥地方，董丽娜背着挎包的身影悄悄从一根柱子后闪了出来，她躲躲藏藏地避开赵妈他们的视线，不知不觉中也来到了头等车厢门前。

　　制服挺括的列车员很有礼貌地拦住了她："小姐，请出示您的车票？"

　　董丽娜灵机一动，朝那边的翁鹤鸣一行扬扬下巴，先用英语唬住了老实的列车员，然后又用汉语说了一遍："我跟他们一起的。"列车员立即躬身放行："哦，真对不起，您请！"

　　军大爷他可惹不起，何况是高级的军大爷呢。董丽娜使劲绷住笑，然后大大方方踏进了车厢。

　　进了车厢的董丽娜站在甬道上，一时脚步踯躅，不知该往哪儿迈步才是。

　　这时，一个茶房上前招呼她道："请问，是翁鹤鸣将军的随行人员吗？"董丽娜连忙回答："对对，我是他的……秘书。"

　　茶房殷勤地拉开一扇门，道："这是翁将军的包厢，请进。"

　　董丽娜款款迈入，只见包厢内的小桌上水果、鲜花、茶水，应有尽有。

　　茶房躬身示意道："请你先休息一会儿，火车马上就开了。"说完带上包厢门走了出去。

　　月台上赵妈和阿六此时已是满头大汗，沿着各节车厢不停地呼喊着"小姐"走来，与躲在包厢内的董丽娜仅一窗之隔。董丽娜急忙闪避在窗帘背后。正在这时，月台上响起发车的哨声。翁鹤鸣和随从们终于告别了送行者，返身登车。

　　列车低鸣了两声，慢慢启动，这时，软席车窗突然打开，董丽娜探出身子，挥着手高喊道："赵妈！阿六叔！我走了！告诉我爸爸，让他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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