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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李密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的。如他所说,一来隋军在洛阳和江都还有不少兵力,而入关道路艰险,若冒险西进,很可能会腹背受敌;二来他所领导的瓦岗军很多是山东人,不愿离乡西去。加上李密本来就与翟让等人不属于同一政治集团,矛盾只是暂时隐下,李密恐怕自己一走,翟让实力雄厚,自己就再无回头之路了,故不敢入关。除了这些,还有一点是李密没有明说的,即李密感到入关后缺少必要的支持力量。因为李密的家族虽然曾是关陇贵族集团的核心成员,但至此时实际已经有所衰落,他在关中既没有那么多社会关系,更没有什么实际的势力。这点,李渊父子与他有着根本的不同。

  这样,李密就继续与隋军相持在洛阳城下。

  战事还是如火如荼,瓦岗军内部也不平静。火山下的熔岩总有爆发出来的一天。

  “报魏公。翟司徒到!”

  “快快有请。”李密大声说道,随即起身相迎。翟让等一行人进入帐中。

  李密与翟让双双坐下。这边,李密手下的裴仁基、郝孝德和翟让的哥哥翟弘也陪坐一旁;另一边,与翟让同来的徐世勣、单雄信、王儒信、史摩侯则站在他身后。李密对手下房彦藻等说:“今天是熟人吃饭喝酒,你们不用陪侍了,先下去吧。”彦藻说:“那让司徒手下也跟我们去吧。天气这么冷,大家都去喝些酒暖暖身子。”李密答:“司徒手下还是听他吩咐吧。”翟让没想那么多,就说:“好啊。都下去吧。”于是左右都出去了,只剩下李密手下的壮士蔡建德。

  李密看大家都下去了,站起来从桌上拿起一把弓,对翟让说:“饭菜一会儿才到。翟兄先来看看这把良弓如何,这是我近日才得到的。”翟让一看来了精神,接过去端详一番,然后拉了个满弓,赞了一声“好!”李密使了个眼色,蔡建德从后面挥刀便砍。翟让没有准备,双手又正拉弓,不意受这一刀,应声倒地,发出两声惨叫,一命呜呼了。

  外面也传来“啊,啊”几声,王儒信、史摩侯和翟弘也都去见阎王了。徐世勣看个空子,拔腿想走,也被兵士砍中后颈,若不是王伯当及时制止,后来的贞观一朝就少了一位赫赫名将了。单雄信连忙叩头求饶,李密拉起他来,说:“我和大家一起举义兵,诛暴隋;而翟让独断专行,欺凌下属。今天我只是为大家除去这个祸害,其他人一概不问,诸位不必惊慌。”

  李密一边亲自给徐世勣包扎伤口,一边命雄信回去安抚翟让的手下。随即又亲自到翟让营中,让大家不要惊慌,并说明他要解决的只有翟让一人,与大家仍是好兄弟。本来翟让此人就十分残忍,他的亲信王儒信、史摩侯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死了也没有多少人为之伤心。而且统军的还是徐世勣、单雄信一干旧将,众人也都渐渐平息了下来。

  其实一山不能容下二虎。原先翟让的手下劝他除掉李密的也不是没有,可翟让没什么头脑,现在被李密先发制人,只能做刀下之鬼了。

  而李密虽然看似夺得了稳固的头领位子,实际上与瓦岗老将领之间的裂痕更加深了,军中许多人心里都开始打鼓,离开始时大家同心作战的形势越来越遥远了。本来贵族出身的李密就是想利用瓦岗的力量实现大业,但关陇贵族与山东豪杰并不气类相投,李密与瓦岗诸将之间原本并不亲近。现在猜疑就更多了。这些都导致了他后来的兵败。

  就在瓦岗军内部互相残杀的同时,李渊已经顺利入关,李密失去了进入关中的时机,而隋军的支援部队也在增加,仗更难打了。

  大业十三年(617)的十一月,李密走上了巅峰,也开始滑向失败。

  次年三月,也就是唐朝武德元年,李密打败了宇文化及,但手下的骑兵也损失很大。加上李密虽然有粮,却没有府库,有功将士得不到赏赐,渐生懈怠之心。另一方面,他信用和依赖归降的隋军将领,与原先瓦岗诸将的矛盾更加尖锐起来。洛阳的王世充刺探到了这些情况,乘机发动进攻。李密正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不听身边的人劝阻,就轻易决定出战,遂大败。

  其实瓦岗军并没有整个失败,徐世勣还镇守在黎阳(今河南浚县东北)。但李密知道自己杀了翟让,还伤了徐世勣,这些将领对自己肯定不会忠心,最后只好选择投降唐朝了。

  可惜的是李密做唐之窦融的愿望也没有实现。李密降唐,唐任他为光禄卿、上柱国,赐爵邢国公。他总觉得心有不甘,又加上待遇不好,于是不免生出怨望之情,想东山再起。所以在李渊派他去安抚山东的路上,他就与王伯当谋划叛唐,想乘机夺得一个城池,再联络旧部,重整旗鼓。但是事变没有成功,李密和王伯当等人都做了刀下鬼。

  李密英雄半生,显赫一时,奈何心事终成空。不仅“李氏将兴”的预言没有应验在他的身上,反而不得善终,身首异处,确实令人感叹。历史有时候总显得那么无情,可殊不知,历史其实青睐的是那些能把握时代大势的人。李密的结局说明他还是没有找到那把正确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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