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91)_于正

九十一

　　阿牛只得跟着他离开，一路上频频回顾。

　　阿桃送过饭后，提着食盒无精打采地走出灯笼坊。阿牛拿着灯笼出来，伸手拍了她一下："喂，最近你为什么老不理我？"阿桃没好气道："还说呢？都是你不好，叫我偷三少奶奶的补药喝，现在穿帮了，我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阿牛问："挨骂了呀？"阿桃叹了口气："就是没有我心里才不舒服，三少奶奶对我那么好，就算知道我偷吃她的东西也一声不吭，我心里……我心里……"阿牛道："好了，收回你的愧疚心吧，他们是有钱人，有钱人施舍一点东西是很正常的，她不骂你只有两个原因，第一她不在乎，既然如此你当然也不用在乎，第二她想变着法来惩罚你，那你就更不用内疚了。"

　　阿桃忙说："不可能，三少奶奶不是那种人。"阿牛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等到她想动手的时候，我们逃都来不及。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他对着阿桃一阵耳语，阿桃顿时紧张起来："你别犯傻，这种事一旦被发现，会害死你的。"

　　阿牛说："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带你远走高飞，过幸福的日子，有了钱就等于有了一切，你明白吗？"

　　"可是……"阿桃还想说什么，女工们都出来了，阿牛道："你先回去，晚上我找你--"

　　"欸，欸--"阿桃还想叫他，他却已经进去了。阿桃满脸担忧。

　　晚饭时，一家人围桌而坐。腊梅、阿桃和方嫂端上一个个白馒头。太太亲自打开一坛酱，为每人舀了一小勺："我是北方人，嫁到南方已经四十多年了，可还是比较喜欢吃北方的食物，今天我就倚老卖老，做一次北方菜，你们这些小辈也迁就我一下，尝一尝我亲自做的酱。"

　　少棠替玉禾舀了点酱涂在馒头上，玉禾犯恶心，摇摇手，少棠放下。

　　太太温和一笑："我们家一共是两样绝活，第一是灯笼坊，第二就是我的酱，这几年一直没把酱方传给你们，是因为我还年轻，还做得动，现在不行了，老了，怕再拖下去，这酱就没机会传下去了，所以我决定把酱方传给默心。"

　　默心正在吃馒头，一听，目瞪口呆："我？"

　　太太道："是啊，你是我的长房媳妇，又为辜家添了孙子，不传给你给谁？"

　　默心不由得大喜："谢谢娘。"

　　太太又说："不过做酱可不是简单的程序，你得随我去北京走一趟，先了解用料的选择，然后……"

　　默心打断她的话："娘，灯笼坊正忙着，我走不开。"

　　太太道："夏管家、少棠和玉禾都在，不碍事。"

　　"可是……"默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太太打断："这是我一生最大的心愿。"默心无奈，只好低头不语。

　　太太又一笑，看向云开："这些日子就辛苦夏管家了。"

　　云开忙说："太太言重了，这是云开应该做的。"

　　太太又冲着守贞说道："守贞，给夏管家夹菜，你呀，毛毛躁躁的，一点规矩也没有，有时间多跟夏管家学学做人的道理，也了却我一桩心事。"守贞高兴地应了声："是，娘。"她欣喜地替云开夹菜。

　　太太发话道："吃吧--"

　　大家纷纷动筷，少棠给玉禾使了个眼色，轻声道："我觉得娘有意思把四妹许给夏管家--"玉禾笑了笑，忽然迎上默心冷冷的目光，凝住了。

　　回廊里，云开在前面走，守贞在后面跟着。云开回头时，守贞又躲到柱子后面去了。云开继续往前走，忽然看到了地上的影子，于是叫道："四小姐--"

　　守贞慢慢地探出头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跟着你的。"

　　云开问："有事吗？"守贞含羞道："我……我娘说，我可以跟你玩……"

　　"四小姐……"云开无奈。守贞忙说："你……你这人怎么……你可不可以不要四小姐、四小姐地叫，我有名字的。"云开说："这是规矩。"守贞却说："规矩是人定的。"

　　云开还是叫："四小姐。"守贞摆摆手："好了好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假如不妨碍你的话，我们去你书房坐坐。"说着她拉着云开往前走去。

　　正好少棠和玉禾过来，少棠出口问道："四妹，夏管家，你们去哪儿？"守贞得意道："听娘的吩咐，跟夏管家学东西。"

　　云开有些尴尬："这……我还有事……"

　　守贞凑到他的耳边问："想不想知道二嫂的下落？"云开突然愣住了。

　　守贞拉他："走啦--"

　　云开看了玉禾一眼，随着守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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