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71)_于正

七十一

　　少棠又说："玉禾，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忽然发现我走了很多的歪路，直到最近我才完全想通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为子女准备的，一定是一条非常好的路，他们用自己的前车之鉴来避免子女重蹈覆辙，可是子女却往往要经历过伤痛才会明白这一点，现在我必须要承认，我娘选择你是对的，你才是我辜少棠这一生所需要的女人。"

　　"少棠--"玉禾不知该怎样对他说，这离去是她的一生，可似乎也对他日后的人生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少棠说："你放心，以后我会很努力，很努力，我会做你心目中的好男人、好丈夫，我一定会。"

　　玉禾不由得落泪，满心感慨道："这些话，为什么你不早一点说呢？"

　　少棠没有听清，问："你说什么？"玉禾擦干眼泪："没什么，吃饭吧，饭凉了。"少棠于是兴奋地坐在桥上吃起饭来。玉禾望着他的样子，心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玉禾和少棠回灯笼坊时刚好看到云开在门口坐立难安。少棠说道："夏管家，你知道吗？玉禾的手艺好极了，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下一次一定也算你一份。"云开看了玉禾一眼，笑着点点头。少棠又说，"那我先进去做事了。"

　　看着他入内，云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玉禾道："那本来是做给你的--"云开道："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玉禾问："你后悔了吗？"云开摇摇头。

　　玉禾说："刚才我也曾动摇过，可是很快我就清醒了，我们不能因为同情而丧失自己的幸福，我跟你在一起，我们都很快乐，我跟他在一起，我们都不会快乐，我眼前只有这条路，没有退路了，你--明白吗？"

　　云开道："你放心，我不会动摇的。"

　　玉禾又说："我先回去了，晚上码头见，不见不散。"云开也说了句不见不散。

　　看着玉禾离开的背影，他不由得凝住了。不见不散，这个才是他的幸福吧？

　　太太和方嫂到大厅时刚好看到玉禾在到处收拾。太太忙说："放下，放下。"玉禾转身叫了一声："娘--"

　　太太道："说过多少次了，这些事不用你做，你呀乖乖给我回房去，给我添个孙子就算是孝顺我了。"玉禾一笑，继续手里的活儿："娘，自从我来了之后，就一直在给您添麻烦，难得您宽宏大量，还把我当女儿一样，我心里真是惭愧极了……除了这些，我不知道我还能拿什么来报答您……我只希望娘能多记住我的好，忘了我的不好，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太太一笑，拉着玉禾坐下来："好孩子，今天你能说出这番话，说明娘没有白疼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撑着这个家太久太长了，我打心眼里希望你能替我把这个家扛起来，等一天我真的可以撒手养老了，我就真的可以安心了，你--明白吗？"玉禾点点头。

　　太太转头对方嫂说："方嫂，把我的烟拿来。"方嫂应了上前，玉禾却一把夺过水烟杆："我来--"太太见她反应奇怪，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吧？"

　　玉禾忙说："我没事，娘，我知道你宠我，怕我辛苦，可是再让我伺候你一回，让我好好地伺候你一回。"

　　太太微笑着点点头。玉禾为她点上烟，她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人生实在是太短暂了，昨天的事仿佛还在眼前，一眨眼就老了。玉禾，娘是苦过来的人，娘明白你的难处，不过当人媳妇是这样的，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多年媳妇熬成婆，熬啊熬，这日子就会好过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有你在了吗？玉禾，早晚你这副担子也会卸下来，早晚而已--"

　　玉禾望着她，眼圈不由得慢慢红了。

　　快晚上的时候，阿桃扶着玉禾出门，车夫早已将车停在了门口。

　　阿桃一个劲儿地问："三少奶奶，真的不要我陪吗？"玉禾说："不用了，我去娘家住一夜，明天就回来。"阿桃奇怪："怎么走得这么仓促，要不要告诉太太？"玉禾摇头："一点点小事，就不惊动她老人家了。"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阿桃，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三少爷。"阿桃应了："天色不早了，三少奶奶，你上车吧--"

　　玉禾点点头，欲走，忽然又回过头来："阿桃，你记得，三少爷晚上回来要吃夜宵，他爱吃甜的不吃咸的。"阿桃应是。玉禾又说："三少爷的枕头每三天要换，他爱干净，你别忘了。"阿桃又应是。玉禾接着说："还有……"阿桃连忙打断她："三少奶奶，你跟我说这么多，好像你不回来似的，我听了害怕。"

　　玉禾一笑："没事了，我走了--"她抬头看了看辜府的牌匾，头也不回地上车而去，阿桃还在挥手："三少奶奶，早点回来--"

　　门背后，腊梅探出半张脸，淡淡一笑，隐身而去。

　　腊梅在花园里拉着海儿一阵耳语，海儿露出顽皮的笑容："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看到阿桃拿着信过来，腊梅带着海儿躲到了柱子后面。

　　忽然，海儿跳出来，吓了阿桃一大跳："孙少爷，你干什么？"海儿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左右，朝阿桃招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阿桃俯下身，海儿趁机抢了她的信就跑。阿桃赶紧追上去："孙少爷，这个你拿不得，快还给我，还给我--"海儿跑得急，摔了一跤，哇哇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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