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2)_于正

二

　　默心冷淡道："我没这闲工夫，请便吧，假如盘缠不够，去账房支点钱，算我打发叫花子。"云开还要再恳求，却被默心打断，"我的话不说第二遍。春儿，我昨儿个买了一匹上好的花缎，你上我屋里瞧瞧去，看是做袍子好，还是做褂裙好？"望春连忙应了，随着默心往外走去。

　　这时，灯笼坊的工人中平匆匆跑进来："大少奶奶，不好了，村里那些村民听说我们要收回田地，拿着火把去灯笼坊闹事了。"默心皱眉，问道："权叔呢？"中平答："已经过去了，可是那些人来势汹汹，根本摆不平。"默心气道："我看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跟我走。"中平连忙跟上她的脚步，往灯笼坊赶去。云开想了想，也紧随其后。

　　古朴的灯笼坊门口，挂满了红白二色灯笼。村民们乱哄哄地拿着火把叫嚣："还我田地，还我田地……"扎灯笼的女工们都吓得面无血色，权叔连忙上前劝慰："各位……各位请听我说，收回田地扩建灯笼坊是大少奶奶的主意，跟我们底下人无关，你们的意见我都听见了，回头我就跟大少奶奶讲，请大伙儿看在小老儿的面子上行行好，先回去吧，我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这时一个村民上前道："大伙儿别听他的，这些有钱人最会推卸责任了。"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是啊，除非他们答应永远不收回我们的田地，否则我们就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灯笼坊。"一众村民群情激昂，"烧了灯笼坊，烧了灯笼坊--"

　　这时，默心的声音突然传来："哟，这唱的是哪一出呀？"原来她已经带着中平赶到，所有的村民都主动地让出一条道来。权叔似乎松了一口气，迎上去："大少奶奶，您可来了……"

　　默心环顾四周冷笑了一声："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田地是我们辜家的，要租给你们，还是要收回来扩张灯笼坊，决定权在我，你们想放火是吧？烧吧，尽管烧，到时候我去巡捕房报个案，你们全部都要拉出去枪毙。"村民们大都被威慑住，却仍有一两个嘴硬道："我们……我们不怕死……"

　　默心接着冷笑："我知道你们不怕，可你们的家人呢？到时候你们是死得干净，可你们的家人就要为你们的冲动背上一生一世的债，或为奴，或为娼，你们愿意吗？"村民们面面相觑，纷纷低下了头。

　　默心见威慑有所效果，接着说："我劝你们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挣扎上，我这个人呢，没什么缺点，就是骨头硬，你们那一套，对我没用。"

　　方才嘴硬的那个村民突然张口道："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你收回我们的田地，等于要我们一家活活饿死，今天我们也不想活了，就让我们跟你同归于尽。"他甩出火把，云开迅速冲上去，挥臂一挡，抱着默心滚到了一边。火把落地，烧着了旁边的灯笼。

　　默心气道："把他们全部送到巡捕房去，我要告他们谋杀。"

　　其他的村民们欲冲上前，却被云开伸手一挡："各位，有话好好说，这件事其实不难解决。"一言既出，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他。

　　云开顿了顿，说道："大少奶奶要扩展灯笼坊，想必人手一定不够，而各位没了田地，也正好没活儿可干，倘若大少奶奶在收回田地的同时，把大伙儿也收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村民们议论纷纷，却都不约而同地点起了头："我们没意见，看大少奶奶怎么说？"云开回头去看默心的意思。默心微微一笑，看了云开一眼，整了整衣服站了起来："这田地呢，我是一定要收回的，至于你们肯不肯来灯笼坊做事，你们自己拿主意，反正这里也缺人，我无所谓。"村民们顿时欢呼起来，"有大少奶奶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又有村民转向云开去道谢："也谢谢这位小兄弟，刚才多有得罪，对不起--"云开豁达地点点头，脸上也洋溢着跟他们一样快乐的笑容。

　　待到村民们离开，默心走近云开的身边问道："你的手怎么样？"云开忙说："不碍事。"默心又说，"那就好，我可不想请一个手脚残废的人来当管家。"云开心下惊喜："大少奶奶，你的意思是……"默心淡然道："别高兴得太早，在辜家做管家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云开脸上如释重负，"我明白。"

　　权叔上前拍了拍云开的肩膀："做得好，好好干吧。"云开点头答应，满心踌躇。

　　权叔领着云开穿过月洞门往里面走："云开，这边来。"云开恭敬道："权叔，你是府里的老人了，云开初来乍到，以后还要请您老多指点。"权叔道："指点不敢当，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你现在是大管家了。我老了，以后辜家的事你多费心。"云开忙说："您太客气了，这是我的职责。"

　　回廊上，辜家小姐守贞脚上绑着绳子，庄重地往前走着。方嫂仍在一边指导："女孩子走路一定要轻，两脚间的距离不能太开，眼睛要目不斜视，否则就轻浮了，对对对就这样……"

　　这时正巧云开和权叔过来，守贞看到云开，大吃一惊，一紧张，重重地往前摔去，云开眼急手快，一把将她托住。方嫂飞快地冲上来，将二人拉开。她打量了一眼云开："你是谁呀？怎么随随便便就往花园里闯，还有没有规矩了？"权叔连忙解释，"方嫂，这位是大少奶奶新请的夏管家。"方嫂有些警惕地打量起云开，"是吗？这位管家倒是年轻得很啊。四小姐，今儿就到这儿吧，我们回房了。"她拉着守贞离开，守贞走了几步，回头看着云开若有所思。

　　云开也有些迟疑："她们是……"权叔解释道："年轻的那位是四小姐，老的是老太太房里的方嫂。"忽地凑在他耳旁道，"没嫁过人，脾气有点怪，你别介意。"云开摸了摸鼻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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