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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五娘的脸红了,她羞羞答答地说:“啊,五爷,你最喜欢的几位,都在后边排戏呢,这里只有小五子和小六子她们俩。我叫她们先过来唱个曲儿,替爷们解解闷儿。不知爷们想瞧东洋景还是西洋景?”

  弘昼笑着说:“你别问他们,都是些个土佬儿,知道什么?就先来一次东洋的吧,要是他们还看不过瘾,那就再来西洋的。”

  三个人听他说得这么蝎虎,早就成了傻子了。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往里走,来到了一处奇妙的地方。仔细一看,原来是座转角楼。他们坐的地方在楼上,而表演者则是在楼下不露天的大厅里。从楼栏杆往下看,只见烛光闪烁,纱幔低垂,似清晰又似模糊。歌声一起,六对少男少女翩翩起舞。那美妙无比的歌声,那奇异迷幻的舞姿,吸引着他们贪婪的眼神。突然,那正在舞着的六对男女,变换了队形,也变换了姿态。他们成双成对地抱在了一起,作着各种亲呢的动作。一会儿是互相狂吻,一会儿又抱着在地上翻来滚去。渐渐地,他们似乎是欲火难熬了,便一件件地脱下了本来就薄如蝉翼的衣服。然后,又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作着各不相同的交合动作。楼上看“景”的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赤身裸体的少年男女。只见他们有的是单独成对地交合;有的是两对相互交叉着难分难解;有的是女的在上边而男的却仰卧着;而有的却是在颠倒互抱,用舌头舐着对方下身流出来的秽物;最使人觉得惊奇的,竟有两对男女,死死地纠缠在一起。他们既用手淫,又用口淫,还夹杂着许多新奇的动作,使上边看着的人们大饱了眼福。

  在这些人们意想不到的交合中,不仅动作淫荡,还发出阵阵心满意足的喊声和呻吟,让“看客”们觉得无力自持。不但弘昼和岳钟麒在痴痴地看着,就连自称法力和定力无边的贾士芳,也似乎是动了情欲,伸长了脖子瞧着这奇景。他的胸部起伏不定,喘出来的气息也越来越粗,还瞪大了眼睛,在吞咽着自己的馋涎。李卫看准了这绝好的机会,突然从岳钟麒腰间抽出了他的佩剑,悄悄走到贾士芳身后,趁他还沉浸在无边激情之时,剑光一闪,“嚓”地一下,便砍掉了他的脑袋。殷红的热血窜出了一丈多远,那头颅却被抛在楼下正在作欢的男女之间。

  岳钟麒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两江总督竟是要借他的胆气杀人!那五娘更是被惊得身软心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弘昼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说:“你不要害怕,这不关你的事。只是要烦劳你把这里收拾好了,再安慰一下那几个孩子吧。”

  李卫也笑着说:“实在是对不起得很,污了你们的宝地。冤有头,债有主,我做的事情,自由我一人承担。今天我先给你们这门口披红挂彩,他贾士芳要想找人报仇,就让他来寻我李卫好了。请五爷和岳大将军且在这里安坐,奴才这就回宫交旨去了。”说完他就匆匆地走了。

  眼见得这座香艳浓郁的花楼,眨眼间遍地全是血迹。弘昼和岳钟麒两人哪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他们也都告辞去了。弘昼在路上赶上了李卫,对他说:“你自己先去交旨吧,我要先回家一趟,给老贾准备个水陆道场,发送他一下,防着他出来作祟。”

  李卫来到澹宁居时,见朱轼和孙嘉淦都在这里。只听朱轼说:“河南原就没有总督衙门,是为了给田文镜立威,才专门设了的。现在田文镜出缺,这个衙门似乎就没有必要保留了。”

  孙嘉淦悄声告诉李卫说:“知道吗?田文镜死在任上了。”

  季卫早就知道这事儿了,也听说田文镜死后,开封府鞭炮震天,人们都在庆祝。可他却不敢说出来,只是装作没听见。

  此时,就听皇上说:“王士俊在安徽办理淮河事宜,干得很好嘛!叫他接任河南总督有何不可?况且,恰在这时撤去河南总督府,显然它就是专为田某人而设的了。这不大好,还是暂时留着这个总督衙门吧。为了办理西边的军务,它也是有用的嘛。”雍正的语气像是十分平静,“田文镜的晚年,因精力不济,政务上有许多不是之处,他的急功近利也是明摆着的。人们都说朕偏袒他,可你们却不知,朕在背后训斥过他多少次。看来上天总不肯让人一点儿毛病也没有,想做个‘完人’,又谈何容易呢?田文镜是为了替朕办差累死的,朕就要成全他。他虽然死了,可也不准别人在他死后还说他的坏话!”雍正转过脸来看着李卫问,“你来见朕有什么事吗?”

  李卫叩了头又从容地说:“回皇上,漕运粮食被截了之事,奴才已经知道了,奴才立刻就去捉拿贼人。奴才今日来,是报告一件事的,那个贾士芳已被奴才除掉了。”

  他故意说得很轻松,可是皇上听了还是吓了一跳:“什么,什么?你处置过了?”

  坐在一边的弘历也忙问:“这是几时发生的事?”

  朱轼和孙嘉淦听了,也都大吃一惊。他们刚才还在劝说皇帝,不要相信那些邪魔外道呢,想不到这个道士已死在李卫之手了。雍正强作笑脸地说:“贾士芳在倾刻之间,人头已经落地,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李卫却叩头说道:“皇上,和亲王爷已回府去给贾士芳办往生道场去了。回四爷的话,奴才刚刚割掉了他的首级,就匆匆忙忙地赶进来报信了。”他略一停顿又说,“奴才知道,这妖道确实有些法术。奴才曾经试过他,也确实是刀枪不入,又不怕水溺火烧,这才用了些下三滥的手段。朱大人要看到,一定会笑话我的。其实,我本来就是个叫化子,用一下叫化子的老本行招数,也算不了什么。”

  朱轼和孙嘉淦都说李卫做得完全对,根本就没有什么可笑之处。李卫一听这话安下心来了,就连雍正的脸上也放出光来。弘历看他高兴,就顺着劲儿奏了一件事,是云贵总督参劾杨名时的。雍正一听就笑起来了:“你别那么害怕,对杨名时这个人,朕还是知道的。他的事,朕自有主张,你们谁都不要管。都退下去吧。”

  人们都离开了这里后,雍正皇上却突然感到了不安。好像那死掉的贾士芳就站在自己面前一样,令他觉得恐怖,觉得心悸。他忙叫高无庸把贾士芳坐过的蒲团子,拿到外面烧了,又让秦媚媚去叫乔引娣过来侍候。乔引娣是刚刚才封的贤嫔,浑身上下穿得簇然一新,走一步就佩环叮当。雍正笑了:“嗯,好,你这么一打扮,让朕看了心里就舒服得多了。你的宫已经造好,再过两天修饰完毕,你就可以搬进去住了。走,陪朕到外边闲走一刻,也顺便瞧瞧你的新宫。朕今天杀了贾士芳,这会子,正有些心烦意乱的哪!”

  乔引娣大吃一惊:“皇上,您说什么?贾士芳他……他已死了吗?怪不得他们要烧那个蒲团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过了中秋节,朕还要勾决几百名罪犯呢!非惩恶不能扬善,这就是圣人们说出的道理。贾士芳一个出家人,不知道安份守己,却想要以法术来挟制朕。他要朕好,朕就能好;他要朕病,朕就得病。他的死是上天报应,与朕无关的。”

  嘴上说着无关,可雍正心里却怎么也不能踏实。这时,他们已走到畅春园的树丛之中,侍卫张五哥和德楞泰远远地跟在后边。雍正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怎么没有?有爹,有娘,还有个哥哥呢!”乔引娣娇声娇气他说。

  “听到过他们的消息吗?”

  “唉,失散得久了,奴婢再也想不到他们会去了哪里。我娘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再隔上几年,就是见了面,怕也认不出来了。”说着便又去抹眼泪。

  雍正虽然在和引娣说着话,可他的心里却是一阵阵地发噤,他伸手把引娣揽进怀里,一边往回走,一边强自镇静地安慰她说:“别怕,明天朕下旨给山西巡抚,叫他亲自去查。你现在每年有两干银子的进项了,等找着了你妈,就让她来京里,找一处好点儿的房子住着,安享富贵吧。”他正在说着间,忽然一脚踏空,像是踩着了一件什么东西,一摸,竟然是滑不留手。引娣正听得入神,也被他吓了一跳。一闪眼,就见一团黑乎乎的物件,有水桶般粗细,还在面前蠕动着呢!她吓得“妈呀!”地大叫一声,一头就钻进了雍正的怀里……

  雍正大声喊道:“侍卫,侍卫呢?你们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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