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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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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立本却说:“回皇上,臣并非冒功请赏。福建藩库里今年没拨给我们一两粮食,这是有案可查的……” “是吗?”雍正一口截断他的话:“这世上的人,大概只有你最聪明。你以为除你之外,朕就不能知道事情真相了?朕要的是真正的自给有余,而绝不会只听你的一面之辞。朕问你,海禁已经封了,你竟敢私自用大陆的药材去和红毛国作贸易,换来钱再从彰州买粮运往台湾,这事有也没有?” 黄立本无言可对了。 雍正却厉言厉色地说:“朕曾对你寄予厚望,也相信你能在台湾替朕分担忧患。可是,朕却没有想到,你会捏造假政绩来哄朕。你这样做,其实是在欺朕,是在沽名钓誉,是标榜伪孝,懂吗?你用这样的心肠事主,早晚有一天要栽跟斗,说不定还会连累了你母亲哪。不过,要说起你治理台湾,也还是有功劳的。所以朕就不予处分了,你下去好好想想吧。” 黄立本没有想到,台湾地处边域,远离京城,皇上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呢?他不敢为自己辩解了:“是是是。奴才明白,奴才不敢再说假话。” 黄立本连声答应,叩头起身就要回去,却又被皇上叫住了:“回来!朕还要告诉你,重农轻商,也是君子和小人的分野。你这次回去,要把劝农垦荒当作要务,贸易为次。你是个清廉的官吏,而且,治理台湾也确实有成绩,台湾的岁入每年都有所增加嘛。所以,福建巡抚请求为你加两级,朕也准了。朕这样做,就是要让你明白,你对了,朕不掩你的功;你要说假话来骗朕,朕也绝不宽容迁就。去吧!” 张廷玉看着黄立本走远了,才把河南三司的表章呈了上去说:“臣因为要等田文镜的折子,所以晚了几天。现在他们都有了回报,才恭呈御览。晁刘氏一案之前,皇上就有旨意说,要调胡期恒任四川巡抚,车铭调湖广任布政使。臣请旨,要不要吏部立即下票拟?” 雍正没有说话,他在埋头看着河南来的折子。信口问道:“图里琛,你今年三十岁了吧?” 图里琛忙答道:“回皇上,奴才今年犬马齿三十二岁了。” “哦,有了正室夫人吗?” “原来有的,去年害热病死了。” 雍正放下手中的奏章,又看了一眼方苞说:“嗯,朕想作主赐你一桩婚姻。为这件事,朕想了很久了,看来竟是你才能配得。朕先头请方先生看了你们的八字,都是十分相合的,现在想问你愿意不愿意?” 图里琛连忙双膝跪倒磕头:“回皇上,奴才妻子亡故尚未经年,尸骨未寒,再迎新人,似乎于心不忍。但君父有赐,焉敢推辞……奴才不知皇上赐婚……是哪家女子?” 雍正一听这话笑了:“哦,朕听出来了,你心里还是愿意的嘛,朕取的就是你这份儿心。不过你答应得太快了,难道就不怕朕变了主意吗?”见图里琛惶惶恐恐的样子,雍正开怀畅笑,“哈哈哈哈……你听人说过去年朕选秀女的事吗?朕当时就看上了这个女孩子,也答应为他选一个好夫婿的。可是,要在满朝臣子中,找一位文武全材的人,谈何容易!想来想去的,就是你还比较合适。此女知书明礼,长相也看得过去,只是出身寒微了一些。朕已传旨给内务府,将她认作义女了,排行六格格。怎么样,不委屈你吧?” 张廷玉想起来了,这女子不是别人,就是上年选秀女时,敢于抗旨的福阿广的女儿明秀。令他感到惊异的是,当时皇上只不过是随口的一句闲话,想不到竟说到做到,还专门请了方先生来批八字。他不禁笑着说:“皇上今天要是不说,臣早就把这事儿给忘记了。那天没有记档,又是件小事,皇上竟记在心上,真让人感动。福阿广氏既然进位格格,图里琛以臣尚主,就是额驸,理应晋升为一等待卫。” 方苞在一旁说:“此事有关圣德,礼部不记档是失职的。别说这是件大好事,就是朝政阙失之处该记档还是要记的。不然,后世子孙,怎能知道哪些应该做,哪些不该做呢?” 雍正笑着说:“对对对,就是这话。图里琛,你且跪安。六格格今天已经进宫来了,这会儿大概正在你主子娘娘那里谢恩。下午,你到宫里给皇后请安,皇后有什么懿旨,你照办就是了。” “喳!” 图里琛叩头谢恩,退了下去。雍正这才对张廷玉说:“好了,该说胡期恒和车铭的事了。你大概不知道,这几天下边呈上来的密折中,说什么的全有,说谁坏的也全有,却就是没有一个好人!连朕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谁是忠臣,而谁是在欺君。朕知道,欺君的人一定是有的,眼下尚未败露罢了。廷玉,还是朕与你们约定的,有什么,你就只管说什么,不要有顾忌,也不要避讳。你说出来,朕自会判断谁是谁非的。” 张廷玉鼓起勇气说:“臣其实也和皇上一样,并没有亲临实地去考察。臣有个门生,叫马家化,现当着开封的城门领。他给臣来信中说了个笑话,全是民间俚语,十分粗俗。我说出来博皇上一笑:抚藩臬,三驾车,各拉各的套;三台司,三把号,各吹各的调;田车胡,三个人,各撒各的尿。这话说得虽然难听,却道明了河南的实情……” 雍正和方苞两人,平日一向是严肃的,听了这话,也不觉一笑。门口站着的小太监们,却捂着嘴笑个不停。雍正立刻沉下了脸斥责说:“大臣们在这里议事,你们这是什么样子?都与朕退了出去!廷玉,你还接着说。” “是。据臣从一旁看来,田文镜还是一心一意办事的。不过,他这人行事,向来是求功邀恩之心太切,所以才操之过急,也落下了苛刻、残酷的名声。他想在一夜之间,就把开封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是不可能的。马家化在给我的信中还说,田文镜用刑极其惨酷。尼姑中有的当然是罪有应得,但有的却显然是量刑过重了。”说完,他小心地看了雍正一眼。 方苞问:“马家化怎么知道这案子有冤枉的?到底冤杀了几人?” “白衣庵分着前院和后院,前院有几个小尼姑在应付门面,后院才是尼姑们居住的地方。淫乱之事间或有之,并不是人人有份儿:有的虽然淫乱,却没有参与杀人。据说其中还有两个是石女,恐怕连淫乱也说不上。最大的罪名,也不过是知情不报而已。这样的罪,仗责二十也就足矣,全部杀头,似乎是过苛了一些。田文镜一片报效之心,又因自己资望不足,急于立威,才作得过火了。他不像胡期恒和车铭,那两位手里有权,身后有人,怎么能和田文镜通力合作?胡期恒的折子后面,还附有一份张球的受贿单子,显然是要和田某拼到底的意思。臣以为,既然人头已经落地,就是让他们打御前官司,死过的人也不能活了。再闹下去,与朝廷没有什么好处,也永远没法说清。因此臣想,还是依照皇上的原意,把他们调开也就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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