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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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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我喜欢吃红烧鱼!”何袅袅说:“但我妈很忙,晚上八九点才会从厂里回来。” “你晚上吃什么?” “我就自己煮饺子或面条。” “你会煮面条?” “会,我妈早上炖了肉,我就往肉汤里放面条就行,而且我总是偷偷放点火锅底料,好吃死了。”说完嘿嘿笑。 “晚上去我家吃饭,我给你做红烧鱼。”陈麦冬说。 “嘿嘿,怪不好意思。” 镜头朝着地面,也没关,庄洁听他们俩聊天。好半天,何袅袅一咋呼,忘记了正在跟庄洁视频。 她摆正了手机,朝着庄洁说:“姐,我碰见冬子哥了。”说着把手机对准陈麦冬,他穿了T恤,挽着裤腿,手里拿着鱼叉叉鱼。见何袅袅把手机对准他,偏开身,撅着个屁股继续叉鱼。 家里长辈还不知道俩人闹翻了。寥涛整天忙熟食厂的事,顾不上操这心。陈奶奶有点猜到,但她不好问,她也没庄洁手机号,否则早就打过去质问,问她为啥上海。 思来想去这事她不能出面,她就去找妇女主任,让她去套套廖涛的话,看这一家人到底是啥意思,订完婚隔天就去上海,这是啥意思?她孙子不是好欺负的。 妇女主任去了,和寥涛唠了半天,回来朝陈奶奶说:“这事是他们俩商量好的,庄洁先去上海两年,回来就结婚。” “商量好的?” 陈奶奶惊讶。 “对呀,她妈说得很清楚,这事是你孙子应下的。” 陈奶奶回家,朝厨房里正在刮鱼鳞的陈麦冬说:“我咋有你这么个笨蛋孙子?丢我的人!” 陈麦冬莫名其妙。 陈奶奶打他,“没出息的货,我费了这么大劲给你找媳妇儿,你倒好,充大脸,愿意让她回去等她两年。” “谁说的?”陈麦冬问。 “别瞒我了,你邬姨都去问了,你丈母娘说这是你们俩商量好的。”陈奶奶气得打他,“你有没有脑子?上海那花花世界你也不怕回不来。” 陈麦冬没作声,继续刮鱼鳞。 陈奶奶一个劲骂他,他一声不吭,洗鱼炸鱼做红烧鱼。这边何袅袅骑着单车过来,朝着陈奶奶亲热地喊:“奶奶。”然后递给她几兜吃食,都是寥涛刚卤好的。 陈奶奶欢喜地迎她回屋,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翻出来,可劲劝她吃。 远在上海的庄洁也在吃晚饭,部门聚餐。有同事开了红酒给她,她摆手,说戒了。 一桌人正吃着,邻桌俩人打架。一个债主,一个讨债的。债主说他真没钱,今年公司濒临破产,他也正在想办法贷款。讨债的就堵着他,说今天拿不到钱他就别想走。 庄洁他们这一桌结账出来,唏嘘着说今年都好难呀,大企业能扛得住,小公司小工厂就太难熬了。说着大家就散了,各自回家。 一位同事约了车,问庄洁要不要顺路,庄洁摇头,说她再逛会。她独自乘地铁去了外滩,围着外滩漫无目的地转了圈,然后趴在护栏上看东方明珠。寥涛打电话给她,也没啥事儿,就是问她怎么样。 庄洁说很顺利啊,让她别操心,自己一切都好。寥涛说顺就好,最近熟食厂忙疯了,网上订单也大,镇上游客也上来了,烧鸡销量很喜人。 然后又夸何袅袅懂事,知道吃完饭洗碗,知道不给她添负担。接着又说她去冬子家了,说是吃红烧鱼。娘俩儿聊了会就挂了,寥涛很忙。 庄洁挂了电话,旁边一位上年纪的叔叔搭话,问她,“丫头,你是北京人?” “不是,离北京还有段距离。”庄洁应声。 “那也差不多,我也是北京附近的。过来上海五六年了,平常帮孩子带孙子。” “您孙子多大?”庄洁同他聊家常。 “大孙女十四岁,小孙子三岁。平常俩口子工作忙,请保姆不放心,我们老两口就过来帮帮。” “那挺好的。”庄洁说。 “好个啥。以前我们老两口住老家,我抽湮没讲究,家里哪哪都能抽。跟儿媳妇住一块就不行了,屋里会影响孙子,阳台会熏到衣服,只能下楼抽。”叔叔说:“这些小事呢无所谓,受约束就受约束,但好在一家人能整整齐齐的在一块。” “以前我们老两口在北京,儿子在上海工作忙,一两个月不朝家里回个话。我们想孙女了,生怕打搅他们工作,也不敢打。现在好了,虽然有点摩擦,但一家人好歹在一块。” “那挺好的。”庄洁笑道。 “是啊。”叔叔问她,“刚跟家里人通电话?” “跟我妈。”庄洁说。 “你待上海几年啦?”叔叔又问。 “十二三年了吧?我十八岁考大学就来了。” “哎哟那年头够久了。”叔叔花白的头发,慈爱地看她,“你平常想不想家?” “想啊。”庄洁笑笑。 “那怎么不回北京?咱北京那么好。”叔叔说:“我是没法,儿子在这边立足早,否则就让他回去了。” “我们老一辈人呢,还是老观念,家里有人才叫家,要不然一代代的繁衍是为了啥?你们长大了爱往外飞,飞着飞着心就远了,一年回不来个三两回。周围亲戚老羡慕我,儿子定居上海,有房有车有体面工作,好哇好哇,老李你真是有福气!” “丫头你说,我有啥福气?除了儿子有本事,提起来我面上有光,可孩子他妈整天都操心电话,生怕错过一个就是孩子打过来的。” “家人嘛,就是要在一起才是家,一年回来个三两回,哪像个样子?”叔叔朝她说:“平常没个人说话,刚听你口音像咱北方人,我就控制不住多唠了几句。对了丫头,你谈对象了吗?” 庄洁望着东方明珠,听着听着泣不成声。 叔叔从身上摸出纸,“擦擦吧丫头。”他观察庄洁有老半晌了,她一直盯着江面看,怕她遇上了难处,没个开解的人。 庄洁用纸巾盖住脸,背了下身子。叔叔挪去了别地,让她自己哭个痛快。 庄洁也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她从来不是个爱哭的人,但今天却情难自已地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崩溃。 那边叔叔见她哭完,手一挥,“走丫头,叔叔请你喝酒。” 庄洁觉得他特亲切,有几分像十几年前过世的父亲。她随着他拐去了一条弄堂,里面有一家没门头的菜馆,叔叔找张桌子坐下,用着北方话报了几样菜,随后朝庄洁说:“老熟人,都咱北方人。” 庄洁肿着眼说:“第一次知道这有个菜馆。” “没啥稀罕的。”叔叔安慰他,“有啥难处别憋着,你妈要知道自个丫头独自在黄浦江哭,她该多难受。”说完又悄声道:“那江水脏,跳下去打个漩就找不着了,不体面。” 庄洁哭笑不得,她从没想过要跳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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