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的后现代生活(28)_燕燕

二十八

　　28、姨妈要结婚了！

　　三月的一天，叶如兰正与老公肖剑强第N次谈话，刺刀见红地谈论继续维持婚姻问题。一说就泪盈盈，关键时刻快提到离婚两字了。叶如棠先发来短信，她没顾上回，又接二连三来了几个电话，她接，烦恼一下子更大了。叶如棠兴冲冲但口气决断地宣布，说，叶如兰，我要结婚了！

　　什么？你怎么选这个时候说这个？我不明白……

　　很快就办理，不过是在国外，在日本办，所以没邀请家人参加。

　　结婚？去日本？你跟谁？你哪来的钱？叶如兰完全懵了！她抬手抹去自己的悲伤眼泪，急切地问。瞬间，她的大脑系统无法完成情绪转换。

　　叶如棠道：“金先生，金开荣，68岁，是个著名工程设计师。云游四方，全世界都有他的建筑设计作品，非常成功，很有钱！……我已经打算把房产都卖了，可能在日本住一些日子。”

　　啊，姐你别开玩笑了。

　　叶如棠说：“没开玩笑。我的决定很匆忙，可是不能够更改了。一两句话说不清，你能不能马上回上海，我必须要当面和你谈谈！”

　　叶如兰看着眼前丈夫那张紧绷绷的青脸，不耐烦拽领带，敲击台面的手指，心乱如麻，压根没听清什么，她耐着性子答道：“姐，我们另外找时间谈这事，我现在很忙乱。而且我，我提前祝福了，我肯定回不去！”

　　叶如棠怒道：“忙，你老是忙，你回来一趟耽误啥，灶王爷一年还放几天假哪！”

　　叶如兰当时火冒三丈，几句话噎了姐姐，道：“少命令我，一个大闲人，我围着你转还少吗？你以为天下就你苦大仇深？我的苦恼跟谁说？”说完她不解气，顺手将桌上的一张本周采访播出计划表撕碎，扔进垃圾桶。

　　而后，叶如兰关闭了手机。

　　叶如棠也不闲着，她挑了一身最好的衣服、染了头发、戴着墨镜，出门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停在“好来喜婚纱影楼”门前。

　　影楼前台销售高个小姐喜眉笑眼迎着她问，您好，阿姨，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叶如棠吊起眉睫，四处打量店铺里那些衣架模特儿上的样品，不搭腔。小姐看她一副雍容华贵的气度，不敢怠慢，小碎步跟着，口中念念那一套日日重复无数遍的推销词儿。小姐问，这位阿姨，您是女儿结婚？您真有福气！叶如棠白了她一眼，张口说话了。她一说话，小姐傻眼了。叶如棠满口流利英文，叽里咕噜一通，意思是啥整不明白。小姐的话她当然懂，偏就是装不懂。叶如棠用表情发泄了她的强烈不满，意思是，我很不满意，找你们老板来。说话间，老板杜小慧就被找来了。杜小慧见到叶如棠，瞅着眼熟，可不敢轻易乱叫，迟疑着，可她一句英文不懂。只是赔着笑脸，问客人什么要求？

　　叶如棠用英文对她轻蔑地边说边笑。把她笑蒙了。

　　这时，门外惶惶地跑来个人，临时翻译，是从隔壁古董店找来个伙计。那小子戴着瓜皮帽，一看就是个打工的，蹦几个洋泾浜英文单词还是苏北味。瓜皮帽勉强翻译，连英文都不会，她要买婚纱裙，对，她自己要买，没错，她要试试婚纱裙……接下来的场面可以想见，众小姐在杜老板带领下，前呼后拥侍候着叶如棠，一件一件地试，红的，白的，黑的，西洋式，中式，中西合璧改良式婚纱，叶如棠统统给它穿了个遍，在房间里来了一场淋漓尽致的“婚纱秀”，试归试，不说好，光挑毛病，叶如棠不动声色地照镜子欣赏，这个褶皱，那个线头，腰间尺寸吹毛求疵挑毛病，连库房里八辈子没人要的婚纱，都亲自检阅了一把。还有，她顺带着要求将每件“秀”的样子拍摄照片，说是回去给先生、家人看看。最后选择称心如意那个款式我再拍板掏腰包。

　　杜小慧疑问，悄悄打听，说，这位女士很像是我认识的一个老师，姓叶，请问他先生在哪里？瓜皮帽给她翻译，说，她先生在南非！南非盛产金矿和钻石，一定是搞矿石生意的！瓜皮帽得意地卖弄了一下地理文化知识。

　　看看手表，指着那摊了一地的婚纱，叶如棠连连摇手，好似抱怨耽误了宝贵的时光，看也不看杜小慧。瓜皮帽听她说了几句，只能笑笑，说，对不起，请您到我隔壁店里看看，地道中国古董，很有品位的。等她扬长而去，瓜皮帽才转身对毕恭毕敬送客的杜小慧说，这位客人说你这个店太没品位了，气场不好，只能给女人带来晦气，她要去日本买婚纱！

　　一路狂奔回家，叶如棠满意地在最后要办的备忘录上打了一个对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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