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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黄玲道,“应该没有吧,她还是很爱看闲书,闲暇时也接点毛衣单子挣零花钱,昨天还来向我请教花样,挺勤快懂事的孩子。”

  宋莹左右环顾,见林栋哲没在听她们对话,低声说,“你知道珊珊为什么不住学校宿舍,又住回家里了吗?”

  黄玲摇头。

  宋莹道,“老吴也是用木板把卧室隔开,小敏、小军一人一边,有天小敏在饭桌上说,什么时候能把这木板拆了啊,没多久,珊珊就从宿舍回家住了,卧室还是隔开,珊珊和小敏睡上下铺,小军睡另一边。”

  黄玲愣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你说珊珊在帮弟弟和张敏争房子?这是棉纺厂的房子,小军是亲生的,又是儿子,不会吧?”

  黄玲长叹,“珊珊也有心眼了。”

  黄玲自己说完,想起去年暑假的风波之后,庄图南和庄筱婷一下子都成熟了很多,不作声了。

  宋莹道,“巷子里因为知青返城、知青子女返城的住房问题还少吗,珊珊就算没吃过猪肉,看了这么多猪跑……”

  宋莹话没说完就想起了去年庄家的矛盾,赶紧住嘴,讪讪地笑。

  黄玲知道宋莹是无心之言,不以为意道,“是啊,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宋莹欲言又止。

  黄玲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不是想知道图南上大学后,我肯不肯让向鹏飞来苏州念书。”

  黄玲摇着扇子,看着院中的瓜菜出了一会儿神,“我也不知道。”

  林栋哲在屋里冲外喊,“图南哥,要不要一碗冰绿豆汤?我给你端过来。”

  庄图南回应,“加糖,加冰。”

  林栋哲答得麻溜,“好咧,客官您稍等。”

  黄玲道,“我有时觉得吧,照顾鹏飞几年,就像对栋哲一样,多半个儿子,也挺好,我也同情鹏飞,但我忍够了庄家,忍得够够的,这辈子再也不想忍了。”

  黄玲感慨万千,“宋莹,还是你有福气,婆家离得远,从没受过公婆的气。”

  黄玲恨声道,“我一想起庄家爷爷奶奶以前怎么对我的,再想到他们逼着我照顾鹏飞和老二家两个小子,我大闹一场后再照顾鹏飞,就觉得像吃屎,像被人逼着吃屎。”

  林栋哲端着一碗绿豆汤经过,宋莹劈手抢过小碗,“再去给图南盛一碗。”

  宋莹把小碗塞黄玲手里,“玲姐,喝碗绿豆汤,消消火,消消火。”

  黄玲接过碗,谢了宋莹。

  黄玲道,“图南高考前,超英不会和我提这事,他不提,我更不会提。”

  黄玲轻轻搅动绿豆汤,小瓷勺和冰块轻轻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轻响,黄玲缓缓道,“婚姻吧,如果有非忍不可的理由,你一定会忍,如果没有,你肯定就不忍了。我现在即没有必须要忍的理由,也没有不能忍的理由,鹏飞来也好,不来也好,都是庄家的事,我懒得管庄家的屁事,爱咋咋地。”

  毕业班教室后墙的黑板不再出板报了,而是上书两行大字,“人生能有几回搏,离高考还有××天。”

  黑板上的倒计时天数、每晚临睡前的温牛奶,甚至妈妈拒绝鹏飞表弟的借住,一切的一切,都给了庄图南巨大的心理压力。

  一中是省重点,知名重点院校的招生老师们早早地到了一中挑选学生,分发招生简介和专业介绍,并初步面试一些重点苗子。

  几乎所有的考生都向往北京或上海这两个大都市,庄图南也不例外,他想报考上海的重点院校,班主任知道他的志向后,把他重点推荐给了复旦和同济两所大学的招生老师。

  复旦的招生老师很喜欢庄图南的谈吐——除了高中课业,他还和庄图南谈了一会儿历史和文学——他许诺说,只要庄图南报复旦、成绩只要过线,他保证一定招收庄图南;同济的老师听说庄图南想报建筑系,很遗憾庄图南是文科生,但他看了庄图南摸底考试的数学和物理成绩后,沉吟了很久,许诺庄图南高考中这两门的分数如果达到同济建筑系的平均分,他可以想办法帮忙调剂。

  怀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憧憬,庄图南忐忑地上了考场。

  阳光从窗玻璃斜斜地照进教室,照到黑板上漫反射出并不刺眼的光线,庄图南却觉得教室内的光线是那样的刺眼,他定了定伸,翻开刚发下来的试卷,强压住心中的紧张,认真地阅读题目。

  三天六门考试后,学生们很快拿到了标准答案,自己估分,再根据估出的大致分数填报志愿。

  志愿大概分三档,全国重点院校、省级重点院校和地方性大学,如果全国重点院校录取不顺利,各学校之间的调档等程序很有可能影响省级重点院校的录取,因此,第一志愿的填写至关重要。

  庄图南向往复旦的氛围,复旦号称“江南第一学府”,分数线和清华、北大持平。庄图南估出的分数只比去年的分数线高几分,实际分数未必能过复旦今年的分数线,而且即使过线,也不可能就读经济或管理等热门专业,只能读哲学、历史等纯人文学科。

  比较起大部分家长对高考、对大学专业的无知,庄超英是阅卷、监考、报志愿一条龙的专家,他建议庄图南不要就读文学、哲学等专业,林武峰也发表了他的看法,“国家号召科技兴国,材料、仪器、建筑等实用科学都会有很大的发展。”

  多方权衡下,庄图南的第一志愿填了同济建筑系

  ▼第十九章 忍耐的理由

  考前以为考完后能卸下心理负担,肆无忌惮地玩儿、看电视、看小说,但庄图南很快发现,不是的,完全不是的。

  等待分数的日子无聊、单调、无所事事,最重要的是,心事重重。

  分数线下来了,庄图南过了复旦分数线三分,超过同济分数线五十多分。

  庄家人刚送了一口气——庄图南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遗憾没能去复旦的——同济的招生老师打了个电话给一中,说庄图南的分数远超建筑系录取平均分,但高考前的体检显示他有轻微色弱,加上他又是文科生,可以进同济,但恐怕不好调剂到建筑系了。

  庄超英知道此事后,立即设法找来色盲检测图,一页页地测试庄图南。

  庄图南确实有轻微色弱。

  父子俩相顾无言,庄超英涩然道,“同济其他专业也很好,爸爸妈妈都很满意你的高考结果。”

  庄图南突然抬头,掷地有声,“如果不是建筑系,我报志愿时会搏一把,报复旦的。”

  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庄图南自幼谦逊,几乎从不在他人面前坦诚自己的抱负或野心,但此刻,不甘和欲望两股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在他心中横冲直撞、疯狂叫嚣,庄图南重复道,“我申请同济就为了进建筑系。”

  庄超英看着儿子炙热的眼神,轻声道,“我以前有个学生想考军校,但他视力不好,他就提前把视力表一行行都背了下来,最后过了体检。”

  庄超英回到西厢房,吩咐黄玲准备牙膏牙刷和换洗衣服,“你帮忙收拾一下,我和图南赶紧扒两口晚饭,吃完饭,我们连夜赶去上海。”

  黄玲神不守舍道,“啊?连夜赶去上海?”

  黄玲定了定神,“有必要这么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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