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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唐微微顺理成章住进王洋的豪宅——她单身,没人照顾,又做了手术,王洋好歹是她前男朋友,怎么也不好意思装看不见吧?

  丽莎气得眼睛都反光了。她并不知道唐微微跟王洋过去那点事,在她看来,唐微微这一招属于“苦肉计”。显然,比她的“美人计”要高超和自然得多。

  丽莎捧着鲜花来看唐微微,当着王洋的面,对唐微微半真半假半吃醋地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出呢!我这阑尾怎么就这么健康!”

  丽莎提出要留下来照顾唐微微,王洋赶紧忙不迭地说自己的女朋友会过来。

  事实上,“瓷娃娃”一天都没有来过。本来王洋不想跟唐微微说“瓷娃娃”的事,但唐微微是谁啊,王洋对她只能采取打不起躲得起的游击战术,一旦狭路相逢短兵相接,王洋只有“缴枪不杀”的份儿。

  Chapter9

  “瓷娃娃”跟王洋的这几招,在《女子兵法》里,叫“欲擒故纵”、“诱敌深入”、“以静制动”。会这几招的女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唐微微没花多少时间,手起刀落几个回合,就把前男友王洋的情史问个水落石出——他们竟然是在网上认识的。在两三年前吧,那会儿王洋无聊,经常在网上下棋消磨时间,算是棋逢对手,杀来杀去就杀熟了,天天约着固定的时间杀两盘。然后有一天,“瓷娃娃”忽然失踪,王洋挺着急,到处找她,大概找了一段时间,“瓷娃娃”又从网上冒出来了,跟他说是失恋了。他安慰她,安慰来安慰去,安慰了大半年,这中间,王洋的妈嫁了老外,老外没有儿女,王洋忽然就有了个“富爸爸”。再后来,俩人说要约着见个面。地方是“瓷娃娃”定的,就是那家相亲餐吧,与唐微微不期而遇的那次,是他们头一次见面。

  “那她怎么成了你秘书?”

  “哦,她大四,学的是文秘专业,需要个地方实习。”

  “你们现在到什么程度?”

  这问题算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属违禁之列。王洋犹豫了半分钟。尽管他内心觉得不应该继续由着唐微微问东问西,但一看唐微微那一脸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尤其是,她还刚做了手术,一只手还捂在刀口上呢!内心一软,王洋“老实交代”了。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唐微微既像他的哥们儿又像他的亲人。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尝试过跟一个异性谈论自己的情感生活。那种感觉吧,既紧张又轻松,跟做针灸一样。

  “她知道我喜欢她,但她说她是慢热型的。要我给她时间。”

  “除了上班见面,剩下的时间,她还要写毕业论文,准备答辩。不是老在一起,一周吃两次饭吧。我不想给她压力。”

  “公司可能有人议论,但应该不知道。她挺注意这方面的。我也不想闹得尽人皆知。”

  “她来过我这儿,也住过,但我们,没……没那种关系。她不是那种女孩……跟你们的丽莎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喜欢她什么。就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捉摸不透飘忽不定的东西。”

  在王洋叙述的过程中,唐微微屡屡生出一种要救王洋于水火的冲动。照着她的直觉,这个“瓷娃娃”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现在的姑娘,见到优秀男人,只要智商正常,有几个不动手的?“瓷娃娃”跟王洋的这几招,在《女子兵法》里,叫“欲擒故纵”、“诱敌深入”、“以静制动”。会这几招的女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唐微微跟王洋暴吵了一架。

  原本她不想吵的——但看着王洋那么执迷不悟,她就忍不住了。一忍不住,她就“得得得”跟一串点着的小挂鞭似的:“在网上认识,跟陌生男人倾诉自己的失恋痛苦,完后又拿着劲,装矜,既不说不爱你,也不说爱你,就说需要时间,她需要什么时间?放长线钓大鱼呢吧?她是在熬着你跟她求婚呢!不见兔子不撒鹰!想什么呢!真不想跟人家有那种关系,上人家男人家住什么?盼着人家强暴你吧?完后好哭哭啼啼赖人家手上?”

  王洋也火了。首先他规劝唐微微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尤其是不要把小姑娘想得那么坏。人家今年夏天才到二十二岁,又刚失恋不久,受过伤害,人家对感情,既渴望又害怕,这是很正常的。怎么叫装矜?其次,什么叫不见兔子不撒鹰?人家对性生活严肃不对吗?第三,我邀请人家到我这里来玩,晚了住下,怎么叫人家想让我上?你现在不是也住在我这儿吗?难道你也是盼着我强暴你?完后哭哭啼啼赖我这儿不走?

  唐微微不言声了。她感觉刀口隐隐作痛。

  王洋也觉得有点后悔。何必呢,为了一个不在眼前的女人,得罪跟前的这个?王洋想起余忠孝,那是一能把谎话说得出神入化让你不相信都不好意思的男人。他跟王洋说过,对付两个以上的女人,一定要遵循“就近原则”。谁在你跟前,你就迁就谁讨好谁,那个不在你跟前的,反正她也听不到,你何必要说她的好话而得罪了你眼前的这个呢?除非是你想要把眼前的这个赶走,那另当别论。

  王洋过去跟“瓷娃娃”在网上聊天的时候,也曾说起过自己的伤心往事。那时候,他还没跟“瓷娃娃”见过面,而且心里还多少惦记唐微微,所以会说自己很后悔对不起前女友之类的话,也肯大方地说些前女友的好话。“瓷娃娃”问他是不是还爱前女友的时候,他会说爱。“瓷娃娃”问他既然爱,为什么不去找她呢?他说不知道找到了说什么好。再说也许人家已经有了新的感情生活,不想打扰人家。“瓷娃娃”说那要是人家没有呢?他说他了解他的前女友,估计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现在王洋每每回想起这些事来,都会后悔——那个时候好傻!当然也不能说好傻,那时候他不过是一下岗女工的儿子,母亲给老外做保姆,他自己做着朝不保夕的工作,压根想都没想过会跟“瓷娃娃”有什么关系——怎么可能?爱一个比自己小一轮的女生?再说,人家刚刚失恋,自己就冲上去,那不叫趁人之危吗?

  准确地说,那时候,王洋和“瓷娃娃”在相互疗伤,谁能想到后来的事呢?但凡早一点想到,王洋也不会说那么多,以至现在给“瓷娃娃”一个“口实”——那时候他曾一时冲动,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有了很多很多钱,他一定要回去找曾经的女友。他离开她,是因为他不能给她幸福,当他可以的时候,他就会回去。现在他可以了,“瓷娃娃”问他:为什么不回去?你现在可以给她幸福了?她在哪里?要不要我帮你去找?

  每当“瓷娃娃”这么说的时候,王洋的心里都跟针扎的似的——是的,现在,至少从理论上说,他可以给唐微微幸福了,但他却没办法给,也不知道怎么给。感情并不像酒,只要不打开,一直放在那里,就永远在那里,甚至更香更醇。感情更像是殉葬的丝绸,只要你不打开不触动,它就一直静静地埋葬在记忆深处那座以爱命名的墓穴,鲜亮如初。但是只要你挖掘,在见光的那一刻,那些薄如蝉翼熠熠生辉的丝绸就迅速氧化,你即便不错眼珠地盯着,它还是会在一瞬间,失去光泽色彩以及曾经的质感,然后,暗然无光,枯槁,一触成灰。你看着它,除了一声叹息还能怎样?

  王洋上厨房给唐微微做了一碗鸡蛋羹。他现在学会“翻篇儿”了。唐微微不高兴,生气,情绪低落,他就躲开,不发生正面冲突,然后,到吃饭时间,他再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做好鸡蛋羹,招呼唐微微去吃。

  搁几年前,唐微微是不会让王洋轻易“翻篇儿”的。那时候她是他的女朋友,他想翻篇就翻篇吗?现在既然不是了,而且还寄人篱下,住在人家养病,那就得稍微自觉点,不能人家给台阶,自己不下,非得让人家抱自己下来。

  唐微微窝一口气坐到餐桌边。王洋给她递过勺。唐微微眼眶里忽然就湿了。

  他们那些贫寒的青春啊。她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坐在王洋自行车后面,去自由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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