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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窑子钩章建呢?他不是乱盗之关刚开始的时候,就逃跑了吗?这种人水王流川怎么会收为门生?”

  “别看这个叫章建的胆子小,但他却是情报工作的好手,江浙一带的事情,他几乎就是个活字典。南京城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章建都了如指掌。水王流川问了他数个关于蒋介石的问题,他都一一回答得清楚,甚至讲了些耸人听闻的野史,尽管不知道真假,但水王流川十分满意,当场就收章建为水家弟子了。”

  “哦……”我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总觉得心里不舒服,说道,“火小邪不是火性精纯吗?为什么连严景天都不愿意收他为徒?心里总觉得别扭得很。”

  老爷子笑了笑:“火小邪是个年轻人,哪里知道五行之内,既有相生相克的道理,势必都险恶艰辛,烦扰繁杂,并非五大世家就能超脱的。何况做贼的人,五行贼道,又不是学佛修真,大多贼心不死,贼性难易,就算火家人不是精于算计,但谁不有点心思?而且七情六欲之下,越是五行贼道的世家之人,越是在乎成败得失!只是这些世家的人都藏得太深,所求甚高,寻常人难以发现罢了。呵呵,火小邪受此磨难,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老爷子,我特别想知道,火小邪后来怎么了,张四爷呢?甲丁乙呢?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我还想不明白。”

  “张四爷他不知道用了手段,竟在招徒结束之后,带着一众钩子兵下到天坑中,极有可能是有人给他们留下线索,引他们来的。张四爷一众人在门口破口大骂,不住叫喧,还真把火王严烈和九堂一法给骂出来了。张四爷追问火王严烈玲珑镜的下落,火王严烈根本懒得搭理张四爷,本来玲珑镜是水妖儿偷的,结果火王严烈大包大揽,说就是火家偷的,你张四还以为要得回去吗?这个张四爷气得发疯,要挑战火王严烈,火家的九堂一法早就不耐烦了,根本轮不到火王严烈动手。尊火堂堂主尊景齐为了表明自己九堂之首的身份,亲自带着几个尊火堂的弟子迎战,毫不留情,打得张四爷、周先生、一众钩子兵毫无还手之力,贼人捕头向来势不两立,把张四爷他们狠狠地羞辱了一番,钩子兵伤的伤,残的残,数人都受不了这种耻辱,自刎而死,算是壮烈。张四爷本想寻死,被周先生死命拖住,带着剩下的钩子兵逃走,不知所踪终。唉,这个张四爷,也是为情所困的人,天下一等一的情痴。”

  “这都是水王流川的安排,故意让张四爷受尽绝望的折磨?这个水王流川,怎么对张四爷有这么大的仇恨?照理说,水王流川不应该有什么事情,这么放不下的啊。”

  “呵呵,慢慢你就知道了。严郑啊,我累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在我这里住下吧。如果你愿意听下去,明天我继续给你讲。”

  我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二点了,我在老爷子家里,听老爷子讲五大贼王的故事,已经足足十多个小时,而我却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点都不疲劳。

  我突然觉得我的名字很有意思,严郑?这名字好怪,火王严烈,郑则道……我母亲在两年前去世,她不姓郑,我父亲倒是姓严。小时候我问父母我叫作严郑,郑是什么意思,父母都告诉我,郑是郑重的意思,也有正大光明的含义。再往祖辈上追溯,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都是普通人,可为什么这位老爷子要找到我?难道说,我和这个故事有联系?

  我尽管这么想,却没有当着老爷子的面说出来。

  老爷子家里的老妇人给我安排好房间,我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却根本一下子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老爷子故事里火小邪的身影,形形色色的盗贼,各种怪异精彩的机关布置,匪夷所思的偷盗过程。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的一切都像是活的,如同电影一样不断播放着,又熟悉又陌生。

  房间的窗户开着,却没有蚊虫的滋扰。房间里透进月光,微微地给房间里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色。家具摆设尽管老旧,但都别具风格,古色古香。轻风徐徐,始终有一股子香甜的草木香味弥漫在房间里,让人觉得十分惬意。

  我应该是睡着了,实际上始终是半梦半醒的状态,隐隐听到有人柔和地低语,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天亮之后,老妇人唤我起床,给我端上一碗热腾腾的豆浆,一根香酥的油条,两个爽口的肉包。我没有客气,狼吞虎咽吃完了,那老妇便请问我去见老爷子。

  老爷子尽管仍然打着吊瓶,坐在躺椅上不便活动,但面色红晕,精神不错。

  老爷子见我来了,微微笑了笑,唤我坐在他身边。

  故事再次展开,我隐隐觉得,这一次将会更加波澜壮阔,动人心弦,以前的谜题将被解开,更多的谜又会出现。

  五行世家,五大贼王,火小邪,水妖儿,郑则道,林婉,甲丁乙,张四爷等等等等各色无法忘怀的人物,他们的命运会是怎样的呢?

  ……

  ▼第三部 净火修炼 第一章 义结金兰

  离王家堡一百里外的平度县城,乃是山西境内银庄云集之地。一九二几年的时候,晋商可谓是富贾天下,五湖四海都有晋商的生意,晋商之胜,直到抗日战争时期才逐渐没落。

  平度作为晋商票号银庄云集之地,繁华程度自然可想而知。平度县城的主干道上,车水马龙,彩旗招展,衣着光鲜华丽的富态之人举目皆是。

  这般银钱流通之处,来往客商众多,街头是个人就钱袋鼓鼓,当然要有贼人出没。只不过哪里这么好偷,衙门里供养着上百号抓贼的公差捕头,各大商家还都聘请着武功高强,防盗抓贼的镖师,防盗之严格,抓贼之犀利,惩处之残酷,让平度最多只有四处流窜的贼人,根本没有奉天城那样能够成气候有规模的荣行帮会。

  正当黄昏,气候凉爽,乃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各大酒楼都灯红酒绿,宾客如织。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爷,也都选在这个时候外出活动活动筋骨。

  平度并不是没有穷人乞丐,越是热闹的时候,越有些乞丐跪在街头,磕头如捣蒜,求过路的行人,施舍几个小钱。

  在街角一个拐弯处,前方街面上有两个乞丐正在哭爹喊娘地讨钱,他们后面的石阶上还坐着一人,正埋头飞快地啃食一个烧饼,显然是饿得狠了。这人的衣着打扮尽管不是乞丐那样破烂,但也是满身尘土泥垢,狼狈不堪。

  前面的一个乞丐回头望了望,绕到这人的身边,一巴掌打在这人的后脑勺上,气哼哼地骂道:“你他妈的到别处吃去!搅了你乞丐爷爷要饭,打断你的腿。”

  这人的烧饼被打掉在地,他也顾不上疼痛,赶忙捡起来,咬在嘴上,支支吾吾地说了声对不住,赶忙往巷子里退去。

  乞丐指着这人骂道:“滚,滚远一点,妈妈的,要饭不要饭,还装什么人五人六的!滚,别让丐爷我看到你!打不死你这个小狗日的。”

  这人走了十多步,算是离街面离得远了,才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目光呆滞,毫无神采,失魂落魄一般,继续啃着手中的烧饼。

  他就是火小邪,离开纳火寺已经有半个月的光景了。

  火小邪自从离开了纳火寺,茫然不知所措地沿路游荡。火小邪受了此次打击,真是万念俱灰,无论怎样自责、发泄都缓不过劲来。

  火小邪最难受的倒不是没成为火家弟子,而是觉得因此对不住太多的人,其一是烟虫李彦卓,毕竟烟虫将自己师父的临终托付寄望于火小邪,又从张四爷手中救出自己,点拨自己破解秋日虫鸣术的法门,要不是烟虫提前离开,自己可能不会如此冲动地站出来质疑郑则道杀了人;其二对不住水王流川,水王流川赠予黑石火令,唯求让自己成为火家弟子,学成水火交融之术,救水妖儿一命;其三对不住水妖儿,尽管不是水妖儿自己来青云客栈的,但事关水妖儿性命,自己恐怕再也帮不上水妖儿;其四对不住郑则道,郑则道就算有千般万般的不好,但怀疑郑则道杀人,甚至要用磕头赔罪来做赌注,怎么都说不过去;其五对不住林婉,要不是林婉给自己治腿伤,自己也没有机会进到纳盗之关。

  翻来覆去的思量,火小邪真觉得辜负了太多太多的人,甚至包括已经死去的奉天城浪得奔、老关枪、瘪猴三个兄弟。

  火小邪悔啊!悔得无以复加,寝食难安,胸口堵着一团破絮,每一口呼吸都艰难之极。

  火小邪身无分文,他从纳火寺出来的时候,哪有心思给自己要一点钱傍身?若火小邪开口要钱,以火家的富厚程度,几百个大洋不是问题。

  火小邪更没有心思去偷窃,每每动了偷窃之心,都会难受得心如刀绞。

  火小邪甚至觉得,自己是否没有资格做一个贼?

  火小邪一路上真的如同乞丐一般,捡一些残羹冷饭来吃,饿得慌了,也会找乡民村妇讨个冷馍硬饼充饥,总算是不至于饿死。火小邪不知道该去哪里,茫然无措,只是沿着大路行走,走到哪里便算哪里,花了不少日子,来到了平度,今天已是在平度的第三日了。

  平度没有荣行,但有丐帮,一众乞丐见了火小邪落魄的样子,本有拉他进丐帮的,但火小邪都是摇头拒绝,惹得这些乞丐见了火小邪都是看不顺眼,嫌火小邪碍事,又打又骂,赶着火小邪离开。

  火小邪既不还嘴,也不还手,他自幼孤苦,又受此挫折,意气不在,甘愿挨打受骂,权当是自己活该。

  火小邪坐在角落中,低头猛啃手中的硬饼,却听到巷子一头,有人大叫:“抓贼啊!抓贼啊!”

  火小邪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精瘦的少年,从街面狂奔进了巷子,边跑还边龇牙咧嘴地乱骂,他的身后抓贼声密密呼喊,似有七八个人追他。

  这少年逃进巷子,一抬头就看到火小邪缩在前面不远处,眼睛一转,向着火小邪跑过来,一把将一个钱袋丢在火小邪怀中,低喝了一声:“藏着!”说着继续狂奔向前,一攀手登上一段矮墙,身手倒是敏捷,这少年侧头向火小邪挤了个鬼脸,跳下墙头不见。

  火小邪微微一愣,不知是不是习惯使然,手一翻,就把钱袋塞进怀中。

  巷子里眨眼追上来七八个警察,跑过火小邪身边不远,却不见了刚才那个少年。

  有两个警察转回来,拿警棍一捅火小邪,骂道:“你,看到刚才跑过的小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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