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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丛容先是一愣,愣过之后又是一喜。他长出了一口气,认为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许兵到底还是许兵哪,自己这是以小人之心,度人家那君子之腹了。

  莫小娥一愣之后,犹如五雷轰顶,轰得她头重脚轻,腿上一软,差点摔倒。她一把拽住丛容的胳膊,丛容都被她扯了一个趔趄。丛容看了她一眼,她冲丛容假笑,假装髙兴地说:“你看,人家还来接我们。”

  这边的徐晓斌也是一愣,愣过之后又有些担心。他急忙扭头去看身边的老婆大人,只见她眼睛瞪得老大,还真有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徐晓斌更担心了。

  许兵一愣的时间比较长,好半天都没愣过神来。等她终于缓过神来,第一个动作就是伸出手去狠狠地掐徐晓斌的胳膊。徐晓斌“哎哟”叫了一声,甩着胳膊问她:“干什么你?”许兵气呼呼地反问他:“是谁让我来接站的?”徐晓斌说:“神经病!不是你自己吗?”

  许兵说:“不是你教育的吗?”停了一下,又点头说:“嗯,我是有神经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徐晓斌担心地望着她,劝她:“既来之,则安之吧,麻烦你笑一笑吧。哪有你这样跌着脸来接人的?”

  许兵说:“我就这样跌着脸接他们,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哼!想不到这个么蛾子还真跑到南京去了,她还真有点胆量呢!”

  徐晓斌说:“我求你别这样!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指导员的面子上,你千万别这样!”

  正说着,丛容两口子走过来了,徐晓斌抢着打招呼:“辛苦了!想不到这趟车还挺准点。”

  丛容说:“是呀,一分钟都不差。谢谢,谢谢你们还来接我们。”徐晓斌说他:“谢什么呀,看你学了一个月高科技,怎么还学会虚伪了?”

  丛容笑着说:“是吗,我连这么高的科技都学会了吗?连长,你怎么不说话呢?你是来接我们的吗?”

  许兵面无表情地说:“我是来玩的,来逛火车站的。快走吧,有话留着回去说吧。”说完,头也不回地一个人在前边走了。

  徐晓斌抢过莫小娥手里的拉杆箱,陪着丛容走在中间,剩下莫小娥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后边。

  许兵刚才那句“有话留着回去说”的话,无疑是一把利刃,直接插入莫小娥的心脏。虽然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只要那定时炸弹一刻不炸,她莫小娥的心里就存着一丝侥幸。莫小娥那颗担惊受怕的心,现在恐怕早就千疮百孔了吧?

  走到车旁,许兵拉开前边车门,直接坐了上去。剩下那仨人,只有坐后边的分了。丛容坐中间,徐晓斌和莫小娥坐两边。

  汽车上路了,车上鸦雀无声。连司机都纳闷:这是接的两个什么人呀?是俩哑巴吗?而且把接人的人也带得不会说话了。来的时候,俩人说了一路。回去的时候,怎么就一声不吭了呢?难道他们见面就吵过一架了吗?嗯,看这阵势,像!

  4

  一路这么无语下去,好像也太不像话了。这是来接人的,还是来得罪人的?徐晓斌清了清嗓子,准备打破沉默了。徐晓斌问:“指导员,我们南京不错吧?”指导员点头说:嗯,是不错,很大气,有六朝古都的气派。”徐晓斌听了是真高兴,而且也真上来了说话的情绪。他高兴地说:“那当然了!想当年,秦淮河上,那也是歌舞升平,一派盛世呢!”

  许兵在前边不耐烦地说:“盛世什么呀!‘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骂的不就是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南京人吗?”

  许兵的话是有所指的,而且暗藏杀机,把徐晓斌的情绪一下子就给打击没了。徐晓斌“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莫小娥又一次领教了许兵的厉害。这两口子简直像在演戏,表演许兵的厉害和绝对权威。莫小娥心中非常反感,她不禁微微一笑,嘴角情不自禁地挑了上去。这显然是在冷笑,是在蔑视许连长的绝对权威。不幸的是,许连长在前边的后视镜中,恰巧看到了这蔑视的一笑。本来就一肚子气的许连长,怎么可能看到了就这么轻易地箅了呢?

  许兵转过身来,面朝后排,徐晓斌以为她终于想明白了,要跟人家指导员客气几句了,不然的话,你来这一趟干吗呀!

  谁知,许兵却要跟莫小娥说话,而且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明显是来者不善的。

  许兵问:“莫小娥,你怎么好好的跑到南京去了呢?”莫小娥的确心中非常慌乱,她没有料到这该死的女人会来这么一手。真是太阴险,太可恶了!莫小娥就是莫小娥,她心中虽然翻江倒海,脸上也有些许的慌乱,但说出的话来,依然不寻常。

  莫小娥不卑不亢地说:“我没去过六朝古都,正好趁这个机会,跑去长长见识、开开眼。”

  许兵心中恨道:你倒挺沉着镇定的,看来果真是个老手。哼!我就不信扒不下你身上这层画皮来!

  许兵笑了笑,笑得有些夸张。她又问丛容:“这倒挺不错的。你不是一直都遗憾没有出去旅游结婚吗?这下可补上了吧?你满意了吧?”

  丛容能满意吗?可这个时候,这种场合,他能说他不满意吗?丛容也看出了许兵的别有用心,他非常不满意,觉得她太过分了,也太过嚣张了。莫小娥现在毕竟还是他的妻子,给她难看,难道他这做丈夫的会好看吗?!

  徐晓斌看出了丛容的不悦,马上制止许兵,训她说:“你快转过身去吧,这么扭着身子不累吗?”

  许兵龇牙一笑,笑得有些得意,说:“这有什么累的?聊聊天嘛,要不一车人都不说话,人家还以为咱们是聋哑学校的呢!是不是,上等兵?”

  司机笑笑,不好回答。

  许兵又问,还是问的莫小娥:“你是自己去的吗?没找个人做伴吗?”

  这话太险恶了,问得莫小娥一时都语塞了!能回答是自己去的吗?显然不能,因为她的确不是自己去的。当着对自己已经起了疑心的丈夫,她更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但是,能说是同表哥一起去的吗?虽然是事实,说了会是什么结果呢?许兵肯定会阴阳怪气地问:哪的表哥呀?我见过吗?莫小娥能说许兵没见过吗?这不是当着丛容的面打自己的嘴巴吗?说见过吗?许兵肯定要追着问:在哪儿见过?她该怎么说呢?说在自己家门口见过,就是被你堵在家里不敢出来的那个人?当着丛容的面,她应该这样说,因为这是她告诉丛容的版本。但面对着咄咄逼人的许兵,她敢这样说吗?她如果敢这样硬着头皮胡说,许兵就敢当场把那颗定时炸弹给引爆了!

  莫小娥干脆不说话了,什么都不说,就那么仇恨地塱着许兵,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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