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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勇敢拖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徐晓斌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不怀好意的样子。

  徐晓斌不得不保持高度警惕了,他先下手为强地抬脚踢了过去,正中孟勇敢的小腿。孟勇敢做痛苦状地抱着小腿直叫,叫够了,又笑开了,还是那种有内容的坏笑。

  徐晓斌真奇怪了,认真地问他:“你吃错药了吗?”孟勇敢不笑了,也认真地问:“你舒服了吗?”见徐晓斌莫名其妙,孟勇敢又补充道:“你踢了我一脚,你舒服了吧?”见徐晓斌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又加重了语气:“像卸下千斤重担那么舒服?”

  徐晓斌见了鬼似的望着他,嘴都张开了。孟勇敢见状,“嘎嘎”地笑开了,像一只欢快的鸭子,坐在椅子上前后摇摆起来。笑着笑着他不笑了,他觉得有些不对头,因为机房里的弟兄们都在同情地注视着他。他坐正了身子,马上感觉到身后的阵阵凉意。他回头一看,奶奶的,她什么时候来的?

  许兵冷着脸盯着孟勇敢,孟勇敢在她的注视下,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许兵又去盯坐在对面不动的徐技师,徐技师本来是应该站起来的,但他在机房那么多因光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硬是不起来。

  连长笑了一下,是冷笑。连长冷笑地问:“说什么呢,这么有意思?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盂勇敢去看徐晓斌,徐晓斌正好也在看他,目光里的疑云似乎还没散干净。这下孟勇敢又忍不住了,他撒腿就往机房外边跑,怕喷薄的笑声再给自己惹什么麻烦。

  许兵真的奇怪了,她问徐晓斌:“他怎么了?他老笑什么?”徐晓斌看了看四周,压着嗓子说:“这小子好像听到咱们早晨说的话了。”

  许兵纳闷:“他听到什么话了?”

  徐晓斌说:“他听到我说舒服了,还听到我说像卸下千斤重担那么舒服。”

  这下轮到许兵的嘴合不上了,她瞪着两眼,也如同见了鬼一样。

  指导员丛容休假回来了,连长许兵艮出了一口气,觉得肩上的担子,噢不,不是相子,不是肩上的担子,而是,是……是什么来着?

  白从被那该死的孟勇敢听到了床上的私房话,“肩上的担子”这样很阳光的语言,一下子变得难以启齿了,像沾上了黄色,基本上从许兵和徐晓斌嘴上绝版了。不但是“千斤重担”这类的豪言壮语,连“舒服”这样很平常的话,两门子也不敢轻易出口了,尤其是不能当着孟勇敢的面说出口。

  这个千刀万剐的孟勇敢,不怛剥夺了他们说这些话的自由,还强迫他们破费了一笔,噢不,不是一笔,而是两笔。一笔是请客请他说出他是怎么听见的;一笔是徐晓斌换手机,换了个翻盖手机。

  就这样,那该死的孟勇敢还没完没了的,动不动就说自己损失惨重。徐晓斌问他损失什么了?他振振有词地说:“你想啊,你们让我听了次现场直播,那是什么现场直播呀?说白了,相当于让我看了次毛片!毛片,你知道什么是毛片吗?”

  徐晓斌扑上去,将他摁到床上,一通乱拳。孟勇敢在下边还大喊大叫:“我还是个处男哪,是个纯洁的处男!”

  徐晓斌在上边抡肴拳头,学着他的口气:“奶奶的!打的就是你这个处男,老处男!”

  丛指导员大包小包地带了许多东西回来,许连长问他:“你干什么,你搬家呀?”丛指导员诡异地一笑,令许兵觉得这大包小包里肯定有什么秘密。

  果真是颗大炸弹,是裹着糖衣的重型炸弹。丛容从包里拿出了一包包的喜糖和喜烟,让文书到各分队去分发,让全连的人分享他新婚的喜悦。

  在场的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叫:“你结婚了?”丛容像新郎那样幸福地笑着,点着小平头,用合肥话说:“是呀,是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5

  副连长高金义不好去踢幸福的新郎官,而是踢了脚装糖的提包。高金义是河南开封人,吃惊的时候总要拖上长腔“咦”上一嗓子:“咦,咋回事?没听说你有对象呀?咋一下子就发昏了呢?”

  是呀,是呀,连里有谁知道指导员有对象了?谁知道他谈恋爱了?前几天高副连长还说要把自己的表妹介绍给他,这下也泡汤了。

  许兵嘴里含着喜糖,对新郎官一点也不客气:“你至于吗?结个婚还偷偷摸摸的?就冲这一点,份子钱免了!”

  在场的各位齐声响应,像真能减租减息那样喜笑颜开。丛容大叫:“那可不行。我都送出那么多了,好不容易结了婚了,能不收回来点吗?”

  高金义又“咦”:“咦!你小子莫不是为了收份子钱敛财,骗我们说你结婚了吧?”

  大家都笑了。许兵说:“把新娘的照片拿出来让我们检阅一下。”新郎好像早就在等这句话了,他痛快地说了句“好来”,就蹲到地上去开他的皮箱。箱子一打开,大家又是一阵惊叫。高金义说:“奶奶的,你咋不把照相馆背来呢?”

  怪不得他大包小包呢,原来他把婚纱照都扛来了,整整四大本,每本都比砖头沉,真难为他了。

  新娘太漂亮了,漂亮得大伙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丛容这小子神不知、鬼不觉,一声不吭地把这个美若天仙的新娘娶到手,真该对他刮目相看了。仔细看看照片上的丛容,的确让人认不出来了。

  高副连长抬起头来,看看真人,再看看照片,摇着脑袋又“咦”开了:“咦!这是你吗?”

  丛容有些不好意思,他拨拉拨拉自己的小平头,解释说:“的确是我,不过化了化妆。”

  高副连长又叫:“咦!怪不得呢,化了妆的,化得都不像你了。”许兵笑了,用河南话说他:“咦!髙金义你干啥来?你咋这不会说话哩!”

  高金义说:实话实说嘛,小崔说事嘛。”小文书不知轻重:“副连长,你是不是嫉妒呀?”高金义又叫:“咦!……”

  许兵抢在他头里叫:“咦!文书,你咋说得这么对哩。”孟勇敢值班回来,桌上只剩下喜糖了。

  孟勇敢说:“奶奶的,怎么光有喜糖没有喜烟呢?”徐晓斌说:“有喜烟,可惜早被抽光了。”孟勇敢扒拉着桌上的喜糖,挑肥拣瘦地没有一块中意的。他拍打了一下双手,像喜糖弄脏了他的手似的。

  徐晓斌笑了。徐晓斌说:“孟勇敢,你知道你刚才拍手的动作说明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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