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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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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散兵游勇,我们根本也武器也没有,阿译立刻也觉得这种决策是何等英明,他已经开始拔足狂奔,我盯着他的屁股拔步,几乎被绊了一跤——雷宝儿抓着我的裤腿,说:“我要回去!” 我茫然地想起小醉还在旁边,就说:“你跟阿姨待着!” “我不认得她!” “你就当她是你妈!” 我愣了一下。我看着小醉茫然地跪在那里,我这话让她清醒了些又茫然了些,于是她茫茫然把雷宝儿抱在怀里。 我把雷宝儿抢出来,往旁边一坐——这么皮实的小子先一边待着吧。我扶着小醉,觉得她轻飘得不行,而小醉让我觉得弱得不行。 “你不要死。”她说。 我瞪了她一会儿,狠狠亲了她一口,然后我开始狂奔,我知道我奔的时候会瘸得越发难看,所以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又把雷宝儿拉回来,在怀里抱着。 “王八蛋才是他爸爸呢!他不是我儿子!”我大叫。 我不知道在越来越密集的炮弹中她是否听到,只知道我拐过巷弯时她还抱着雷宝儿跪在那里,我只庆幸当日军找准了试射点后,就不再往她所在的地方开炮。 我在近处地烟尘和远处的爆炸中奔跑,阿译的屁股有点儿遥远,幸好他跑得很跌撞,并且常做不必要的掩蔽动作,以至我这瘸子都追得越来越近。 一只蜗牛——我是说学生追在我身边,跟我说:“老总,给支枪吧!一块儿抗击倭寇!” 我哇哇地吼回去:“妈巴羔子老子自己还现找枪呢!” 他很失望地站住,我没管他,烟尘把他遮没了。 这个晴天已经不再像晴天了,但是我终于追上了阿译。 阿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回团里……再怎么办?” 我理直气壮地答:“问死啦死啦!” 这答案很无赖,但很有效。是啊,管他对错呢,有个人会帮我们拿出主意。 然后我就被一家院门外倒着的一辆脚踏车绊到了,摔得如此惨重,以至阿译要回身扶我。 我踢了一脚那脚踏车大声地骂:“简直是日本鬼子的地雷!这破车——” 我没往下骂的原因是因为这破车实在破得非常熟悉,它没有车座。然后我们看着狗肉像——发狗炮弹一样从烟尘中飙了过去。 “团座他——”阿译说。 话音未落,一个爬墙又踩中了浮砖的家伙扑通一声从我们前边的墙头摔了下来,声都没吭半个,推起我们身前的脚踏车就开始助跑,那家伙上装扣子没扣,裤子倒是扣啦,但皮带迎风招展地挂在裆头。 我叫道:“……死啦死啦……” 那家伙飞身上车,然后在一声惨叫中又摔在地上——你尽可以找一截光杆用他那种姿势飞身上去试试。 死啦死啦便爬起来冲我们大叫:“我钢盔呢?!钢盔呢?!” 看他那架势,倒好像我们是跟他一块来的,并且他在进这不知道做什么的院子之前把钢盔交给了我们保管似的。院门子开了,一个女人——她不去做土娼太浪费了,烟视媚行的,而且是在这种时候,一手拿着钢盔,一手拿着死啦死啦的外带,她拿外带的头敲了一下钢盔。 死啦死啦便冲过去拿了,百忙之中还要挤一个男女之间的媚笑,“走啦走啦!” 那女人叮嘱:“过来玩哦。” 死啦死啦眼观六路地媚笑着点了点头,把车座——就是他的钢盔,扣在光杆上,外带都没空系,搭在肩上,这回成功地上车了——我和阿译晕乎乎地追在旁边,马前张保,马后王横。 我边追边问:“那个?谁呀?” 死啦死啦说:“巾帼不让须眉吧。炮打成这样还知道卖弄风骚,要招了她扛枪怕是比你们都好使。” 阿译追问:“谁呀?” 死啦死啦说:“战防炮。” “谁呀?!”我有点儿急。 死啦死啦到底回答了,“咱师军需官在禅达养的小老婆。” 我和阿译都噎得立定了,那家伙脚下如风,一辆破车都冲出一小段,我们咽下这股怪兮兮的玩意儿后再度追上。 “怎么办?团座?怎么办?”阿译一叠声地问。 “要完!有麻烦!小日本爱死了中国的三十六计,现在看他们筑防就是让咱们安逸,中国人又就爱安逸——是传染病!我都被你们传染得以为小日本还会给咱们多少时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我大吼:“现在傻子都知道!问你怎么办?” “回团!回团!我哪儿知道怎么办!” 于是我和阿译面面相觑,一边跟着他的破车玩儿命地跑。 回团,是想回到这家伙身边,在他身边让我们觉得安全。可回到他身边,立刻就想起来了,在他身边绝无安全可言。 今天帮迷龙搬家的家伙们还在路边,了不起的是迷龙还赖在床上,更了不起的是他老婆仍然陪着。这地方视野可以直看到山边,一帮混蛋在那片景致中分辨着炮声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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