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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赵澜之缓和了声音:“远安,你看上去气色很不好。休息一下吧。我今天的话,你要记住,贪玩可以,可是不要自恃过高。你玩不过王法!”

  赵澜之转身就走,远安看着他那不肯低的头,不肯弯的腰,心里很得要命,终于还是没忍住:“王法是谁?就是你对不对?

  赵澜之你慢走,我也有句话给你。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副公事公办,铁面无私的样子。你这人,心好冷!”

  她慷慨说完,又浮了一层嘻嘻假笑在脸上,也不肯听他解释,“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赵澜之脚下停顿,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再不肯跟她多做解释,终于走了出去!

  §头风

  之前说到赵澜之奉武后之命,将水仙送到叶府远安手中,却正巧遇上了给他治伤的天枢在园中嬉戏,赵澜之早就对天枢的身份有所怀疑,旁敲侧击从叶大人口中打探出来的情况恰恰与远安说的穿了帮,赵澜之向远安逼问,可远安上来了滚刀肉的劲头倒是把他给讽刺一番,一并报了之前在因为穆乐积累的怨气,两人不欢而散。

  话说赵澜之对通缉犯天枢仍旧疑心深重,离开叶府便去了大理寺档案司寻找线索。

  文书小倌儿站在梯子上给赵澜之寻找尘封的卷宗,蹙眉道:“赵大人要的卷宗,到现在可有年头了……你等等,在这儿呢,我找到了!”他把一套文件抽出来:“当年慈恩寺大火的资料,供词,还有先帝亲笔批示的通缉令,都在这里了。”

  赵澜之接过,小心执灯打开卷宗,上面详细记载了十几年前三藏法师圆寂之夜,慈恩寺大火的情况,终于在最后一页上,是天枢的画像——不是远安家里那人,却是哪个?

  仿佛为了确定他的猜想一般,文书小倌儿指着那画像道:“大人,这就是那个防火烧寺,欺师灭祖的陈天枢……”

  赵澜之闭上眼睛,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这远安终究是窝藏了大唐钦犯!他低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当年在塞外,我曾经得到过线报,追踪过此贼。可是当时被他逃脱。后来我调回洛阳,衙门里事务繁忙,再没有线索,此案搁置了。”

  文书道:“少卿大人可是又重新发现了什么痕迹?这可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案子,只是时间太久,没有人追查了。您若破获此案又是大功一件啊!”

  赵澜之看看文书,想说什么,转身走了,脚步竟有些踉跄……

  大理寺的庭院里,赵澜之脚步缓慢,心虚烦乱:远安,远安,我早就怀疑你背后有高人指点。可是你矢口否认。我也曾希望那人千万不要是陈天枢!可是……可是,画像上的明明就是此人!不会有错!远安,远安,你好大的胆子,山贼你敢救,通缉犯你也敢藏!你跟我真的是冤家吗?!

  赵澜之咬牙,扶着刀柄就要往外走:无论如何,我既见到,那通缉犯就不能跑了!

  非要把这个陈天枢拿住不可!

  他走了几步,却又犹豫了,想起远安的话:“王法是谁?就是你对不对?赵澜之你慢走,我也有句话给你。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副公事公办,铁面无私的样子。你这人,心好冷!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赵澜之本来重伤初愈,此时心虚烦乱,只觉得气血上涌,忽然捂住胸口,吐了鲜血出来!

  就在同一时间,远安在自己房间里把个枣核从嘴巴里吐出来,用手指点一点:“真是晦气,吃个枣子还把嘴巴咬出血了。”

  叶大人从外面进来,神色慌张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说话:“我我我我有话问你。”

  远安道:“爹爹这么惊慌,这是怎么了?”

  叶大人道:”你请到家里的那位先生,一天到晚跟婆子丫鬟嘻嘻哈哈的那个,他究竟是谁?赵澜之眼下在大理寺任职,他专办疑难案件,为什么今天无缘无故地跟我问起此人?”

  远安嗤了一声:“赵澜之问了句话,就把你给吓成这样?爹你是户部尚书,你比他官大,你忘了?”

  叶大人瞪圆了眼睛:“少少跟我废话!我早就觉得这个先生蹊跷。他有个名姓不?什么来历?”

  远安推开叶大人,满不在乎地:“爹爹这是怎么了?自打他从地库里面出来,给我看病,给你也出过主意,没少帮咱们家的忙。本来相安无事,干嘛忽然追究此人是谁呀?我告诉你他叫什么名,有意义吗?行,我告诉你,他名字叫李世民,你看行不?”

  叶大人吓得蹦起来:“你呀!也不长个脑袋!先帝的名讳你也敢随便提起!也敢开玩笑!我是不知道他来历,可我早就有感觉这人大,咱们府小,我不敢留!我告诉你,你马上把他给我送走!”

  远安理直气壮地:“这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缺德事儿我干不出来。”

  自打远安有了武后撑腰,从来对她低声下气的叶大人忽然咆哮起来:“干不出来也得干!”

  他说完就走:用后背告诉远安此事没得商量。

  远安呆了半天:“没义气!”

  入夜了,静悄悄的寝宫里,高宗与近前伺候的妃子躺在床上,陛下睡得并不安稳。

  他忽然醒过来,睁着红眼睛捂着头:“朕的头好疼啊,疼死我了!”

  未几片刻,听到太监通报的武后穿过延廊,匆匆赶到寝宫,只见高宗抱头痛哭,妃子与宫女太监们吓成一团。

  武后扑上前,抱住高宗:“皇上,皇上!皇上这是怎么了?!”

  高宗痛苦嘶吼着:“朕的头好疼啊!疼得都要裂了!要裂了!”

  武后大怒,指着众宫人:“你们这些人,给皇上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皇上的头疼病已经好久不犯了,怎么会忽然发作!来人啊,把他们拖出去杖刑!”

  宫人们被拉走惩罚,高宗躺在武后怀里,满脸是泪,声音虚弱:“何必怪罪他们……是朕发了噩梦!去,去把国师的药丸拿来,朕吞下一颗也就没事了……”

  武后一听“国师的药丸”脸上稍有难色。

  高宗烦躁起来:“还不快去,是要朕疼死吗?”

  太监凑到一边,低声地向武后禀报:“天后,国师送来的药丸,遵照你的旨意,臣等已经处理掉了。”

  高宗忽然翻了白眼,开始抽搐。

  武后咬牙:“去,快去请天桥国师!”

  皇帝病重,天桥不敢耽搁,没过多久,火速赶来,身后跟着他的高徒星慧郡主。

  天桥为高宗号脉,合着双眼,面目安详,之后熏香艾灸。

  高宗竟渐渐平静了,没过多久睁开了眼睛。

  天桥低头关切地问:“陛下的头疼病已经很久未犯了,为何今夜突然发作?”

  高宗丧气垂泪:“国师,实不相瞒,实在是,实在是朕做了一个噩梦啊……”

  高宗皇帝艰难地说起来自己刚刚的噩梦:大火。寺院。凶手在杀人,高声咆哮,那人手执火棍一直到了高宗跟前哈哈大笑,就要杀死他了!

  高宗惊恐后退,忽然被人抓住了脚,低头一看:无数僧人或死或伤倒在地上,地下冒火,宛如地狱!

  天桥沉吟片刻,轻声说道:“想是陛下朝政繁忙,日夜操劳,精神紧张所致,理应是不打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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