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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回小主子,工人房没有铺位了,马厩旁边有值宿的小屋,让他先在那里住下。”

  “嗯。那里暖和干净,倒也不错。”远安道,“把被子铺盖弄好了?”

  “您放心吧。”

  远安说罢回头看看那小孩,他吃的正香,她掩口一笑就走了,不知道男孩放下嘴里的鸡腿儿,好好地看着她的背影。

  话说远安还有事儿忙着,她拿着如月的遗物下了地库,将那玉石簪子给地库里面的先生看,将自己怎么好不容易找到的,怎么差点被人抢去的,又是怎么眼睁睁地看着刺客跳进了尚书令裴大人的府苑里面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远安说的情绪激动,手舞足蹈,却见这位先生拄着头背朝着她半天不响,远安纳罕,绕到正面一看,他睡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远安大怒,随手在旁边抄起一个什么硬物就敲在他脑壳上,先生立时就醒了,吃痛捂着头还不知道自己被打:“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远安道:“你看你睡得,脑袋撞了桌子都不知道!”

  “是吗,我是撞到桌子上了?那你手上怎么抓着我的旱龟?”先生还糊涂着。

  远安一见,可不是,自己抓起来打人的就是旱龟,当下放在一边笑着说:“我给他挠挠痒……”转转眼睛,又发脾气,“你可真是,我这急得要命,想找你拿主意呢!你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先生摸着自己头,蹲下在抽屉里面找东西,像是跟远安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找我拿主意……把我当什么了?当我是神仙……我怎么就什么都知道……?被杀手追又怎么了?活着就算是你好运气……再说了,都知道耗子洞在哪里了,不会蹲在门口守着?他们跟踪你,你不会跟踪他……?”

  几句话被远安听见了,她仔细想想,像是被点化了,真的明白了些什么,转回了身往外走。

  “喂!”那位先生在后面喊她。

  远安回过身来,接过他抛来的一个沉甸甸的小盒子:“这是什么?”

  “跌打损伤的药,你不是伤了踝骨吗?擦上就好。”

  “哦,谢谢您。”远安伸长手臂,远远地拜了一拜便离开了地库。

  先生摇摇头:“要不怎么办?孩子说到底心眼不坏,已经这么蠢了,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再瘸了吗?”

  远安回了房,打开伤处一看,脚踝又红又肿,清洗之后涂上那位给的药膏,只觉得丝丝清凉,没一时便消了肿,一盏茶的功夫就疼痛全无,恢复如初了。她心里不禁赞叹,地库里的这位还真有些能耐,这人说的话也对,我呀,就照他说的办!

  §证据

  清晨,尚书令裴大人府中。三四个洛阳城里最负盛名的裁缝在给公子贤雅量体。裴府与靖王府联姻的典礼在即,两家上上下下都在紧锣密鼓的忙碌着:新起的宅院,新置的家具器皿,新招的奴仆用人,新购的绫罗绸缎……从钱塘送来的敬威罗刚刚从水路送到,那是专供男性贵族的上佳面料,暗暗的黑紫色,闪着奢侈的光。裁缝们躬了身,贪婪的用手指体会着那美好的纹路,彼此说,也只有这样的绸缎做出来的袍子才能配得上俊美的贤雅公子……只是公子最近这些天脸色苍白,身上也清减了,从前度量出来的数字都不能用了……

  裁缝给贤雅测量肩宽的时候,仆人从外面进来,呈上一个纸条,贤雅接过来一看,脸上有微微的变色,他烦恼,犹豫,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脚而去。裁缝们被留在屋子里,面面相觑。

  城南抚远门的一间小茶社,门前有两株杏子树,最远的雅座,公子贤雅掀了帘子进来,一个人在那里已经等候多时了。正是洛阳县衙的捕头赵澜之。

  他见公子贤雅到了,起身唱喏:“兄长!身上好些了?”

  贤雅笑笑:“不碍事的。倒是你,澜之,你眼睛发红,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吧?”

  “做我这门,岂不就是这样,有时候眨一下眼睛都怕案犯就那么借机跑了。”

  贤雅道:“那我请问捕头大人,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非要我出来说话?”

  赵澜之给贤雅的杯子里倒茶,看着茶水在杯中旋转,他慢慢说道:“昨日在府上,人多眼杂,后来郡主来访,有些事情我没有来得及说明白,所以特意请兄长出来叙上一叙。”

  贤雅略略沉吟,饮了赵澜之斟的茶:“对,之前你说到,有两件案子同时在查。一个是走私私盐的案子。另一个是千端阁的舞姬如月莫名惨死的案件……就说到这里……”

  “没错,”赵澜之接到,“说到这里,兄长手上的药都洒在地上了。”

  贤雅抬头看赵澜之,略带笑意,他是有些准备的,不慌不忙地:“那我们就继续聊聊,这一回,我一定把杯子抓紧了。”

  “好!昨日说到,千端阁的舞姬如月莫名惨死。我想问问兄长,可认识这个人?”

  “澜之,你是在以什么身份问我话?是捕头,还是我兄弟?”

  “兄长,我若是捕头,为何在这里跟你问话?”

  贤雅闻言,收了脸上的笑容,沉吟半晌,长长叹息:“我知道这事情瞒不了的。我知道……如月被杀死后,我在梦里见过她两回。哎……澜之,我与如月确实有些交情的。

  她曾为我跳舞,我曾为她抚琴,我印象很深,我们每次相见的时候,月光都很好。

  千端阁上的日子不好过。

  她要跳舞,也要应酬客人,稍有不顺,也会被鸨母责打。

  我曾想要把她赎出来,找一处宅院,让她好好安置。

  不是我无情,二是她不肯。

  我们都很明白,宰相家的公子怎么会给风月场的舞姬名分呢?

  与其这样,倒不如留在千端阁上自在。”

  贤雅说到这里,唇边仍有笑,眼中却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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