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虎口(100)_徐纪周

一〇〇

　　虎妞的脸抽搐着，不知该说什么。

　　白朗接过话茬："钱佳皓，这是咱俩的事，夹着个女人干什么，你让她闪开。"

　　"对呀。虎妞，白朗的枪法不是很好吗？你赶快蹲下，蹲下他就能打中我了。我数三个数，你再不蹲下，我就开枪了"！

　　"一！"白朗的枪透过虎妞的肩膀，寻找着钱佳皓。

　　"二！"白朗的枪口已经瞄准了钱佳皓，钱佳皓的枪口也瞄准了白朗。

　　"三！"就在他喊出三字的同时，一声清脆的枪响，钱佳皓脸色一变，倒下了，孙打铁端着步枪，站在后面。虎妞不由自主俯下身子，去看钱佳皓，被白朗一把拽住："快走！"

　　回到军营，孟二狗正在向其他人起劲地白话着："你们是没瞅见当时那架势，七八个鬼子冲着你孟爷就围上来了。你孟爷眼皮都没带眨一下的，一扬手，手榴弹就出去了，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你裤子掉下来了吧！"

　　众人一通哄笑，只有虎妞坐在门槛上，抱着膝独自想着心事。

　　她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赶紧走了出去。

　　虎妞刚走到几步，孙打铁从后面叫住了她，"虎妞，我当时实在是没法子，他拿枪指着你和白朗，我要是不开枪的话……"

　　"不用说了！他已经不认我这个妹妹了，我也自当从来没有这个哥哥。"说着，她径自走了出去。

　　虎妞独自走在树林里，她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哗哗"地流下来。她靠在大树上，越哭越凶。一只手帕忽然从她身边递了过来，瑛子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虎妞哽咽着说道："我没事，哭出来就没事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躲到这儿来了！什么都闷在心里，这是跟自己过不去。"

　　"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啊！"

　　"当然有用了！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听不听？"

　　"听。"

　　"我老家在湖南湘西的县城里，那儿的土匪比牛毛还多。四岁的时候，土匪有一次要到县城绑肉票，抓了我爹给他们带路。后来案子发了，我爹就成了替罪羊，让官府给杀了。从打那时起，所有的大人、孩子都管我叫小土匪……那时候我也小，就记得特别害怕，只好等到没人的时候跑到水井边，对着井里大声喊，我不是土匪，我不是土匪！喊完了，心里就舒坦了。"

　　"你真厉害，要是换成是我，早就自己投井了。"

　　"嗨，逼得呗！不这样又能咋样？等我再大点，我娘受不了县里人的欺负，跟个唱落子的戏子跑了，我爷爷也给气疯了！我家成了县城里的大笑话。一开始谁骂，我就上去撕他的嘴，可县城的人都这么叫，我又不能拿泥把每个人的嘴糊上，时间长了，也就由他们去了。反正我爷疯了，也听不懂话，我有啥事都跟他去唠。什么委屈啊，烦心啊，都倒出来也就没事了。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人生下来爹妈是不能选的，兄弟姐妹也是不能选的，他们做他们的事，你管不了，也不用你管。你唯一能管的，就是你自己，只要自己不做昧良心的事就行。"

　　虎妞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你，瑛子姐。"

　　孙打铁和白朗坐在台阶上，仰望着夜空。

　　孙打铁没头没脑地问道："想明白了吗？"

　　"想什么？"白朗反问。

　　"想好到底要哪个？"

　　"说什么呢你？"

　　"别给我装糊涂，不是想全占了吧？"

　　"我现在根本没那心思。"

　　"扯淡！除非你不是爷们儿！"

　　"就因为我是个爷们儿，就必须干爷们儿该干的事儿！都是挺好的姑娘，咱不能耽误人家。"

　　"咋叫耽误？"

　　"你想想，咱现在过的这叫什么日子，整天朝不保夕的，指不定哪天就没了！咱是爷们，国难当头，上阵杀敌，责无旁贷！可人家都还是年轻的闺女，根本就不该跟咱们混在一块，等场打完了，她们就该找个疼她们的男人好好过日子。犯不上老早的就跟咱拴在一块，闹不好将来让人家守活寡。就算咱能活到仗打完，万一缺胳膊少腿的，不也累赘人家嘛。"

　　孙打铁听了白朗的话，不言语了，默默地想着心事。

　　这时，一个战士跑进院子，大声喊："白朗，白朗！团长回来了，让你马上过去一下。"

　　其他人都从屋里跟出来，有些担忧地望着他："我们跟你一块去，他还能把咱都给吃了？"

　　"叫你们了吗，屋里等着。没事，能有啥事！"说着，跟着战士出去了。

　　一进团部，白朗一下就怔住了。

　　赵志刚阴着脸站在桌前，左右是团里两个参谋，三个人全都直勾勾地盯着他。

　　"团长，您回来啦。会开得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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