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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袁朗有点无奈:41,你很狡猾,你刚才站起来的话,我会因暴露扣你一分。现在出来吧,不扣分了。

  成才和他的狙击步枪,这才从树叶和野草的遮盖下站了起来。

  潜伏在各处的士兵跟随着跑步集合,有被打挂了的,也有完好无恙的。

  很少见,袁朗说41,你把你的特长发挥得很好。

  成才笑了笑,说:这把枪真好!

  四十二人有十一个通过今天的测试,这个成绩我很满意。你们今天能征服坦克这个有形的障碍,那是因为你们先征服了自己心里无形的障碍:恐怖、惊慌、先入为主、高看了对方而发挥不出自己的潜力。袁朗看看那大部分冒烟的人:对另外的人,我只好说,你们得多点努力不管是在死老A还是在哪里。

  吴哲也在冒烟的行列里。

  到这时,很多名字的后边,已经是负数分了。

  齐桓在那些名字的很残忍地写上了淘汰两个字。

  拓永刚的名字就在淘汰里。

  他已经换回了原来的那套迷彩了,而且给自己别上久已不戴的中尉肩牌。

  他拿起收拾好的行李,看了看同室的那三人,大家的神情都很复杂。

  跟你们认识很愉快,这几个月处得也很愉快。可是我不要你们送我。

  吴哲有点感伤,他说我们会想你的。

  拓永刚看看许三多和成才:再见。两位小老弟和步兵老大哥。

  成才怔了一下,因为拓永刚第一次这么叫他们。

  他对拓永刚说了一句:再见。

  许三多则用力地点着头:一定会再见的。

  拓永刚却一脸的苦笑,他说41和42,我回空降兵就把这两个数字写在墙上,好教自己知道,什么叫作踏踏实实。

  拓永刚头也不回地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三人在屋里只有呆呆地看着。

  我也想退出。吴哲忽然说道。

  成才感到很惊讶,他说:可是你已经通过了绝大部分的测试了。

  我是总分第十一名,说白了其实是现在的最后一名。我这辈子做习惯了NO1,第一名。

  人老做第一并不是好事。许三多说:有时候拿不到冠军,可回头我发现进步更快。

  我的记分册上只剩下两分,只要一次行军掉队就能扣到负数。我觉得很吃力,这地方不适合我。吴哲说。

  成才说分数是一定要抢的,可分数不说明什么。

  忽然,吴哲笑了。如果在以前我肯定走,可现在,我还真有点恋恋不舍。因为有两个步兵团来的小士官,他们做出了很多让我惊讶的事情。我这个书呆子玩意是喜欢玩精神力量的,我习惯在上下五千年纵横十万里找我的精神力量,我就想搞清楚,这两个小士官也没有读书破万卷,他们的精神力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决定留下来,研究研究他们。

  许三多笑了。成才也恍然大悟地笑了。

  只剩下十一个人了。

  队长铁路在翻阅着他们的成绩单和简历,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他看了看在旁边等着的袁朗,说:说实话,你那套暴君计划让我看了都摇头,我这些天一直在等着你那队人马起义。四十二人居然没有一个人退出,这让我惊讶。

  那四十二个是一个比一个更加要强的人。袁朗说。

  就这么定了吧,铁路合上成绩单:死老A以后又多了十一条汉子。

  袁朗毫不客气地从铁路的桌上拿了一支烟,点上,然后沉吟道:

  必死者,可杀也;必生者,可虏也。

  铁路说什么意思?

  袁朗说:我可以凭我的冷静干掉那些跟我拼命的人,凭我的勇敢俘虏那些贪生怕死的人,我真正害怕或者说我真想要的,是那些热爱生命却勇往直前的人。

  我还不知道你是个真正的老兵油子?我是说你怎么会想起来说这句话?

  袁朗说突然想起来的。

  铁路想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袁朗说:我不放心,我要能一起出生入死的人。

  好,我决定上报通过了。

  两人都真真的感到有一种痛快。

  只剩下了十一个,看上去有点凄凄切切的味道,尤其是他们列队进入饭堂的时候。看着那空空的饭堂,他们愣了一下,然后,他们把平常的方桌挪开了,换上了一张可容十多人的大圆桌。这一天的桌上,放满了丰盛的菜肴,还有酒。

  袁朗满面春风地进来了。

  他说对不起,因为拿些东西所以有点晚了。

  他拍拍许三多:我坐你旁边好吗?袁朗一坐下就冲着一个学员叫他开酒,让他表演一下徒手开瓶的功夫。

  然而大家都觉得很不对劲,觉得袁朗今天怎么不像袁朗。

  终于有人想通了这是为什么,说报告教官,我是11。

  不,你现在叫连虎了,许三多,你也不再是42,你叫许三多。

  也就是说,从现在起,剩下的人已经不再是符号,而又成了人了!

  袁朗看着眼前这些对他一直怀着戒心的人说:你叫成才,你叫黄自强,你叫吴哲,你叫佟立国,你叫薛钢……以后,你们在任务中也许会用代号,但在自己的地方,你们都叫自己的名字。

  人们好像一下都反应不过来了,都像是不相信有这种好事。

  袁朗拿出了一摞狼头臂章放在桌上:刚才是拿它们去了,你们的臂章,以后你们都得佩戴自己的军衔,对了,还有,欢迎你们成为A大队的一员,十一个死老A。

  仍是沉默着。

  袁朗奇怪了:为什么不开酒?我还以为你们会欢呼呢。

  几个兵拿手指就捏开了啤酒瓶盖,默默地给众人倒酒。

  你们不相信我?我会开这种玩笑?或者说我把你们训傻了?

  吴哲站了起来:报告教官,人经历太多的坏事就有不相信好事的权利。

  袁朗哈哈大笑:怎么讲?我做了很多坏事吗?

  您让我们做的事情,我们自己都想不到居然能做到,这就是说您是一流的教官。可我们对您也不得不提防一两手了。

  那怎么办?袁朗说我已经不是你们的教官了,我本来想做你们这支分队的分队长,可你们现在不信任我。

  您保证您不会再蒙我们吗?

  袁朗毫不犹豫地说:我保证。我们今后是要在一个战壕里作战的人,我绝不会蒙我的队员。

  吴哲终于缓缓跟袁朗碰了一杯,说:我很希望做您的队员。

  这话说完就炸了窝了,众人把摇晃过的啤酒当灭火器一样互相喷着,袁朗着了一身的啤酒花子。

  让许三多和成才开心的是,他们同乡同校同学同一届兵同一辆车同一个连,如今又同做了死老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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