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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成同志,你不要太在意,我就是随便提一句。‘平城四少’又不是张一苇自己封的,只要他行得正、坐得端,管他是什么‘平城四少’还是‘平城五美’,自己做好自己就行了,我希望他的人生是光明的。”

  “是,是。”

  张友成离开宋书记的办公室之后,脸上还带着笑,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冒虚汗了。他马上掏出手机拨通张一苇的电话,他决定要好好跟这个臭小子谈一谈。

  此时的张一苇已经艰难地做完了笔录,三峰派出所的两位民警已经把他放了,理由是被害人已经撤案了。张一苇如果直接走掉,其实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但他不依不饶,非要留在派出所“维权”,逼着派出所交出报案诬陷他强奸的人。这个节骨眼儿上,张友成打来电话,张一苇非常不客气地给了他一句“您是想教训我吗?那另找时间吧,我现在没空”,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张友成快气疯了。

  张一苇在派出所的闹剧直到深夜才结束,他一直要查出诬陷他的报案人,并让对方请示上级办这事儿,甚至在嚷嚷的过程中直接点出了刑侦总队队长边国立的名字。民警感觉这个张一苇有点儿来头,直接通过所长李长盛给边国立通了电话,这才知道他们抓的是张友成的公子。边国立马上通知郑双雪,两人一起到派出所,强行把“维权”的张一苇架走了。

  半夜,三人一起坐在一家24小时饭馆的包间里面商量这事儿怎么处理,最后边国立和郑双雪都认为这事儿要瞒着张友成。不给领导添乱,这是大家的共同愿望。张一苇一边吃东西,一边冷笑,觉得成人世界充满了谎言。边国立也不想一直看这公子哥儿的脸色,匆匆吃完一碗面条就离开了。郑双雪当然忍不住又会跟张一苇提起那个永恒的话题。

  “一苇呀,妈妈可太了解女人了!你呀,一天不成家,妈一天安不下心啊!”

  “妈,你得了吧!幸亏我没成家!要是我已经成家,这事儿至少也算是个出轨吧?现在是单身,正好我没压力……”

  “你可别开玩笑!你爸现在刚刚从省检察院检察长提升到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上,这一步是一个巨大的跨越,如果没有意外,他很快就能进常委了!你现在老实点儿,他现在屁股还没坐稳,办公室都还没搬过去,你要是有这种事情传出去,那不是打你爸的脸吗?他还干不干了?”郑双雪是真有点儿急了,这个儿子她是一直护着的,但如果丈夫出了事情,她和儿子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这点儿逻辑她还是非常清楚的。

  两人的谈话被新运来打断了。张一苇这样的人物出了事儿,新运来肯定是胆战心惊,必须来表示表示的。虽然是深夜,但这个头顶微秃的新运来进入包间,情绪却十分亢奋,一点儿也没有困意——因为他带来的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郑主席、张少,乔逸已经去医院检查身体了,据说还要做司法鉴定,要认定她被强奸了……”郑双雪和张一苇两人脸色都变白了。“本来没事儿了,不知道是什么人给她一鼓捣,结果她又铁了心了,说一定要告你强奸……张少,实在抱歉啊,我真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新运来说话都带上了哭腔。张一苇愣在那儿,他也没想到,在派出所已经撤案的乔逸实际上是虚晃一枪。难道她真的是别人设的“仙人跳”?

  郑双雪毕竟是无双集团的董事局主席、张友成的夫人,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她仍然能保持平静,开始追问新运来:“新总,我问你一句:这个乔小姐,是谁陪她去医院检查的?”

  新运来讲出了两个名字:鲁春阳、白小莲。这件事情的眉目就清楚了。鲁春阳也是张一苇在总裁班的同学,是波动网的总裁,而波动网早已被黄雨虹的喜由网收购。而白小莲,是波动网的签约作家,是乔逸进入网络文学圈的老师。郑双雪了解这些情况之后,就让新运来离开了。因为他们母子俩下面的谈话内容就不适合让外人知道了。情况是很明确的:黄雨虹的儿子黄四海因为过失致人死亡罪在省第一监狱服刑,黄雨虹希望借助张友成的力量给儿子照顾,更直白点儿说,希望给黄四海减刑甚至假释!之前黄雨虹以商业机会接近郑双雪、张一苇肯定也有这个目的,直到在张友成与家乡父老的聚会上黄雨虹突然出现示好,结果被张友成怼了回去——现在张一苇遇上的事儿,应该就是黄雨虹的反击。

  郑双雪并不怕黄雨虹,但她认为张一苇必须想办法切断黄雨虹陷害他的途径。办法也不难找到,就是张一苇必须找到女作家乔逸,让她配合自己,不要被黄雨虹当枪使。

  “你真能搞定吗?”

  “你们老觉得是个天大的事儿!这都是当官当怕了!对于我来讲,也就是一顿饭一枝花的事儿,实在不行,那就两顿!”张一苇相当有自信。

  张一苇信心满满地离开之后,郑双雪给张友成的秘书陈明忠打了个电话,安排他马上想办法去接触一下黄雨虹手下的那个鲁春阳,打探一下对方想出什么牌。陈明忠是她推荐给张友成的,很多不方便张友成和她出面的事情,让小陈出面都能顺利解决。郑双雪的想法是,一方面让张一苇搞定乔逸,另一方面也要安抚黄雨虹以防狗急跳墙。郑双雪觉得自己操的心比政法委书记操的心还多。

  §三

  怕什么来什么,张友成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个沈广军在监狱里出事儿了。

  橙州的行政级别只是一个镇,这里离东川省省会海平市大约八十公里,必须通过高速公路才能到达。因为镇上体量最大的单位就是省第一监狱,所以镇上的产业基本上都是服务于它的。包括坐落在监狱斜对面的橙州地区刑事执行检察院(一般简称橙州检察院)也是为了监督监狱而设置的。说白了,这个检察院就是专门负责给监狱挑毛病的。

  刑事执行检察院的驻监制度已经实行了很多年,一直都是往监狱里派驻检察室,直接监督狱警的工作和罪犯改造过程中的问题。驻监驻监,那就是真的要住到监狱里去的。监狱里面设有检察室,里面常驻着检察官,负责监狱的日常监督工作。在监舍的走廊里都设有检察意见箱,服刑的罪犯如果受到了不公正对待,有案件线索甚或是狱警贪腐的线索等都可以通过检察意见箱反映问题。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个意见箱真能解决问题。就拿橙州检察院和省第一监狱来说,检察院办公楼因为危楼重建不得不寄人篱下地借用了省第一监狱一半的办公楼。检察官们在监狱的办公楼里工作和生活,天天和狱警混在一起,吃饭、上厕所、办公都要用人家的东西,甚至连办公室的水和电都归人家管。一个屋檐下时间长了,大家自然熟得不能再熟,那还监督得了吗?还能不出问题?据说驻监检察室只要找了监狱的“碴儿”,监狱个别人挨了批评,回来检察室的空调就会坏掉,马桶就会堵塞,害得检察室没法办公。经过相当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驻监检察室和狱警很快就找到了和谐相处的临界点。到这时候,受到报复的弄不好就是那个往意见箱里反映情况的人。

  上级也察觉到了“驻监模式”可能存在的弊病。随着橙州检察院新建的办公楼挂牌启用,检察系统也开始改革,监狱检察由过去单纯的驻监检察制度变成了巡回检察和驻监检察相结合,以免长时间的驻监检察导致两家单位互相包庇、滋生腐败。这样一来,检察意见箱极有可能成为升级版申冤的工具,两家单位的关系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消息传来,在省第一监狱服刑的老油条们却不为所动,因为传说中的巡回检察组还未来过这里,直接负责驻监检察工作的,还是过去的那几个老人:驻监检察室主任熊绍峰、副主任罗欣然。小道消息是熊绍峰已确认调任橙州检察院副检察长,副主任罗欣然升任主任。这种换汤不换药的改革,对于省第一监狱的检察生态并不会产生什么根本性的影响,除非有新人进来,这一潭死水才有可能被搅动。

  因为熊绍峰调任橙州检察院副检察长,罗欣然又代替生病的武强去“十大法治人物”表彰大会领奖,驻监检察室只剩下一个刚毕业没几天的小年轻王鹏。按照墨菲定律,这种关节口儿正是监狱出事儿的时候。

  沈广军就是在这时候出的事儿。

  在监狱里负责看守沈广军的是二监区五分监区监区长郑锐。这个郑锐是个有故事的人。他的父亲冯森是东川省一个偏远县级市波立市的检察官,母亲郑玮丽是中学教师。十年前,郑玮丽死于一起离奇的车祸:在突然停电的地下车库,被一辆正在出库的汽车撞倒在防汛沙袋堆旁边,后续四辆车陆续从她身上碾过……这一案件由于是偶然事件引起的连锁反应,虽经过公安方面全力查办,但只能定性为偶发性交通意外,最终因为无法追责而不了了之。

  郑玮丽死后遗体停在太平间,郑锐在太平间门口坐了三天,才等来那个做检察官的爹。这导致郑锐对冯森恨到了极点,甚至自作主张改随母姓,连姓也还给了亲爹。冯森想尽一切办法寻求他的原谅,他统统拒绝了。

  此后,父子二人十年没有联系。郑锐坚信母亲的死绝非偶然,而是有人从中设计。他考上了警校,想尽办法来监狱工作,就是希望在各种罪犯身上查到与母亲之死有关的蛛丝马迹。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郑锐仍一无所获。

  濒临绝望的郑锐每天都非常抑郁,对自己的工作也渐渐失去了耐心。本来就脾气火爆的他,情绪变得越来越差,所管理的罪犯们都对他畏惧三分。可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就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故意来惹他。

  在二监区门口,郑锐看见两名狱警带着马国远、米振东、沈广军走过来。三名罪犯排成一列,马国远似乎与狱警说了一句什么,一名狱警就带着他往医务室方向走去了。

  郑锐觉得蹊跷,快步上前。剩下那个狱警名叫刘铁,是郑锐的手下。

  “马国远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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